“春風到人間花開透,
幽香四溢百花滿月樓。
秀麗百花相伴絲絲柳,
無窮春光實難求。
春光過後會再回頭,
知心愛伴世間最難求。
你莫要等花落心酸透,
要趁春花開錦繡。
莫要等,莫要等,
莫要等飄雪時候~~”
又聞絲竹聲,又見羽衣舞。樂聲悠揚,水袖蹁躚,一切的一切,恍然若夢。
有多久不再登台了。這一次,終於又啟丹唇,又發皓齒,又揚清音,又灑舞袖。冰齒映輕唇,皓腕凝霜雪。星目流波眼如絲,清泉流石聲幽咽。
昔日南陵雙璧,秋官明麗而玉笙清絕。偏生戲之一道,台下愈清則台上愈媚,韻生骨裏方能秀出天然。
是一場代演,然而到了台上,戲中人便成為自己。是一曲新詞,然而宛轉出喉,曲中字便發為心聲。
這,便是戲子。
是啊,無窮春光,無窮春光,便是在那樣的無窮春光裏,遇見那一個人。那一個人,他的臉上,永遠有笑意蕩漾如春水。
隻是,春光過後會再回頭,知心愛伴卻往何處去求?春花能得幾時錦繡,怕隻怕等未等求未求,又到了飄雪時候。
台下的目光,驚豔的或貪婪的,讚歎的或邪惡的,都不知道了。他忘記了眼前的一切,因為他想起了從前的一切。因為那一切,他從不曾遺忘。
一曲終結,玉笙依舊沉浸在回憶裏,直到配樂的最後一個音符落下,才悠悠轉醒。又是一場夢而已。這隻是戲,隻是一場代演,已經結束。
玉笙輕輕歎了口氣,忽然覺得意興闌珊,似乎因為有了夢,這個世界裏的一切,都不能再教他動心了。謝過場正要離去,忽然台下有人叫道:“接下來,就該叫價了吧。”
玉笙猛然一驚。是的,他幾乎忘了,這裏是什麼地方,這些人來又是為了什麼。這戲隻不過是序曲,真正要上演的是在戲後。這不是結束,而是開始。
玉笙急忙想要下場,卻被那上台來的老鴇一把扯住了衣袖:“公子且慢。這在座的各位,都是慕公子之名而來,願與公子結個紅塵知己,晨昏相伴,至於區區錢財,又算得了什麼?這就開始吧!”
再一回視,那舞台四角早已站了四個彪形大漢,模樣絕非善類。玉笙又驚又怒,低聲對她急道:“你這是做什麼?我不過是代演,好替你圓了場。再說,我也不是他。”
那老鴇冷冷一笑,也低聲回道:“你不是曲江秋,你是蘇玉笙,所以一樣。你隻管說出來,好讓人知道今日南陵雙璧齊會於此,不但不會輕易放過你,隻怕連裏麵的秋官,也不會放過。”
她雙眼微微一眯,眼中精芒立現,玉笙何人,哪裏會是這妓院老鴇的對手。卻是又氣又急,揮袖便要掙開。偏生她抓得倒緊,“嗤啦”一聲,衣袖竟被生生扯下一片來,半截霜雪般的手臂立時裸露在外。
當真是有聲有色。台下頓時一片抽氣聲。玉笙抱住那裸露的半截手臂,站在台上不知所措。卻不知這樣無助的神色教人見了,更生占有之心,當下便有人報出價來。台下爭來爭去,亂成一片,玉笙也無從顧及,隻覺頭暈目眩,眼前盯著自己的淨是些淫邪、玩弄的眼光,驚惶得幾欲昏倒。
那些聲音稍稍安靜下來,聽得那老鴇喜鵲一般地叫道:“那麼今晚拔得頭籌的,就是咱們樊將軍了。恭喜樊將軍,果然是所向無敵,神威無雙。”
玉笙茫然望去,見到此刻目光的中心,一個男人靠在椅中微微仰首極是輕佻地看著他,然而身形魁偉舉止粗獷,便裝穿在身上仍是有如甲胄一般,帶出沙場的氣息。竟然便是攻打南陵時另一路軍的主將,大將軍樊進。
是的,他們都是征服者,所以居高臨下,所以為所欲為。玉笙驀然生出一股悲涼,這涼意瞬間直透心底,陡然間心口一陣劇痛——那是他受傷後已然脆弱至極的心脈,今生無法愈合的傷口。他按住胸口,呼吸急促,站立不住幾乎跌倒。
忽覺腰上一緊,勉強定睛看時,卻是那粗獷而又輕佻的男子不知何時欺到台前,伸臂將他攔腰抱住,一隻手更直接向他身下拂去,口中笑道:“別讓本將軍失望。南陵雙璧,不隻是唱戲的功夫最佳吧?”
玉笙隻覺腦中“轟”地一響,鮮血上湧,胸口幾乎要爆裂開來。便是祁烈也不曾,在萬千人前這樣當眾羞辱自己!
來不及想,他右手一揚,但見寒光出鞘,袖中的玉水明沙便隨即揮了過去。雖不曾傷到樊進,倒是令他始料未及。他微微一愣,隨即笑道:“有意思,有意思!秋江曲水,秋江曲水~~本將軍今日倒要好好嚐一嚐,你是怎麼樣一個秋江曲水!”笑音未落,他伸手一扯,竟將玉笙的衣襟扯下大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