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至寶與絕色(2 / 3)

焦鍔輕聲咳嗽一聲,那人回過頭來,看著三人,聶敢見他三十五六歲年紀,相貌英俊,一身寶藍色的老式長袍,很是瀟灑,他心想,這人定是秦丹青了,隻不過真人和照片上的感覺不大一樣。熊奎上前搭話:“秦先生,這就是我們新請的保鏢賈明。”秦丹青點點頭,望著聶敢:“賈先生,你看我這麵[萬馬圖]怎麼樣?”

聶敢微感意外,隨即答道:“中國畫講求以形寫神,重在氣韻和境界,這幅畫裏的馬大小比例不拘一格,畫筆繁複卻從容寫意,以百馬之數能表萬馬奔騰氣象,含蘊無窮,可以說是盡得水墨藝術神髓,是難得的珍品,恐怕徐悲鴻到此,也要感歎。”

秦丹青聽他言語風雅,見解不凡,大感意外,他哈哈一笑,走到聶敢身前,“小兄弟好見識,怎麼以前學過畫嗎?”語氣親熱。

聶敢察言觀色,心想此人必定愛畫,我不妨多和他聊些,於是答道:“從小喜歡亂畫,後來也胡亂看些書,算是鑽研過,可惜沒人指點,總覺得還差很太多。”其實這倒也是實話。

秦丹青“哦”了一聲,拍了拍他的肩膀,“跟我來!”說著帶著聶敢走出廳外,焦熊二人提著桌上酒壺,端著酒杯身後相隨。穿過一個寬闊的花園,眼前是一棟三層的古塔式建築,匾額上豎書三個大字“多寶樓”。四人走進多寶樓,隻見樓內有八麵牆壁,每麵牆上都懸掛著大小不一的五到十幅畫作,連地板上,牆角邊也堆著一卷卷畫軸,此外還有各樣瓷器古玩堆滿不礙走動的角落。秦丹青帶著聶敢逐個觀賞牆上的畫作,對其餘書畫和物器看都不看一眼,每到一幅畫前,他都先讓聶敢品評一番,聶敢也算是愛畫之人,對國畫很有些見地,再加上大部分畫作上都有作者名號,根據畫家特點說些書畫界成型的論斷,又有何難?他有意奉承,看見畫裏妙筆,多加讚賞,每每說得秦丹青頻頻點頭,每當聶敢話裏微有漏誤,他便耐心指教,聶敢自然是“心悅誠服”,他便更加得意,二人賞畫飲酒,相談甚歡。待這一層看完,聶敢發覺這一層大多都是民國到當代的大家畫作,從巫昌碩,齊白石到張大千,徐悲鴻等人的精品大作皆有收藏,心裏不禁感歎,收集這些名畫不知要耗費多少金錢!

四人繼而上了二樓,這一層格局與樓下類似,裝潢卻又自不同,頗有些古香古色的味道。至於畫作,則都是明清時代的大家名作了,聶敢見連唐寅的畫作都有收藏,真是大開眼界,更不禁驚訝讚歎,奉承話裏的八九分倒是出自真誠了。待看完這一層,又來到三樓,這一層畫作數目略少,看風格應該是隋唐至宋元時代的作品,聶敢心想別說是藝術珍品,就算是破銅爛鐵從那麼遙遠的時候傳到今天都算是寶貝,這一層的畫作恐怕價值連城,莫非是有人要貪圖他的這些東西才要向他下手嗎?他偷眼看著秦丹青興奮難抑的神色,又想:能擁得寶物固然難得,是福是禍倒很難說了。待二人看過所有畫作,聶敢忽然看見兩牆之間有一道猩紅色的幔帳。秦丹青見他注意到了,微一猶豫,便走過去撩起幔帳,“請進來吧。”原來裏麵還有個房間,房間不算大,一張雕花紅木床,床頭牆上裝裱著一副近一尺寬,五米多長的一副古畫,此外屋內一無所有。

“小兄弟認得這幅畫嗎?”

聶敢定睛一看,隻見此畫紙質呈淡褐色,內容廣大,大到廣闊的原野、浩瀚的河流、高聳的城郭,細到舟車上的釘鉚、攤販上的小商品、市招上的文字,和諧地組織成統一整體,在畫中有仕、農、商、醫、卜、僧、道、胥吏、婦女、兒童、篙師、纜夫等人物及驢、馬,牛、駱駝等牲畜。有趕集、買賣、閑逛、飲酒、聚談、推舟、拉車、乘轎、騎馬等情節。畫中大街小巷,店鋪林立,酒店、茶館、點心鋪等百肆雜陳,還有城樓、河港、橋梁、貨船,官府宅第和茅棚村舍密集。

聶敢大吃一驚,答道:“[清明上河圖]?這畫敘事宏大,極有曆史價值,一直享譽古今中外,堪稱東方書畫界的至寶。真跡有八百年多年來曆,輾轉飄零,幾經戰火,五次進宮,四次被盜出宮,清滅後,一直為溥儀所收藏,直至光複,後來輾轉收繳到東北局文化部,之後一直被故宮博物院收藏。不知秦先生這幅是哪朝哪位大家的仿本?”

秦丹青聽他如數家珍,哈哈大笑:“小兄弟果然是愛畫的人,不過我這幅倒也不是什麼大家仿本,而是一張仿印品。”

聶敢心裏納悶,他樓上樓下這麼多珍貴的名畫真跡,怎麼偏偏把這一幅仿印品藏在這裏?他看著秦丹青如醉如癡地用手輕輕撫mo那畫,好想撫mo情人的身體一般,一雙眼睛裏射出炙熱貪婪的光,神情也恍惚了,五官似乎都變了樣子,嘴上喃喃有詞:“你看它,多美,你看這每一條線,神作啊,神作啊……這要是把那真品掛在這裏,啊哈哈哈哈……”

秦丹青旁若無人地狂笑起來,聲震屋宇,聶敢忽然感到氣氛詭異,心裏一陣說不出的不安。他偷眼看看身邊的焦熊二人,見他們臉上一副見怪不怪的神情,突然想到此畫既被故宮收藏,那秦家如何豪富也沒法據為己有了。於是說道:“名畫價值在其藝術表現,這一點上複印品也沒什麼不同,是否真跡倒也真沒什麼所謂。”

秦丹青聽了這話身子忽然僵住,額頭青筋乍現,眉毛都擰起來,顯得非常不悅。“焦鍔,熊奎,帶賈明到後院把衣服換了吧!”說著看也不看聶敢一眼,背過手去。

聶敢心想:我是寬慰你,你倒生氣起來,真沒道理。他隻好跟著焦熊二人下了樓,朝後院走去。一路上和焦熊二人閑談,知道這莊園始建於八十年代,剛開始僅有三間大屋,經過二十多年不停擴建,才有今天的萬馬堂,多寶樓和聽雪閣三大主體和前後花園,小橋之類。現在隻住著秦氏夫婦和四十幾個保鏢仆人。

聶敢隨著他二人往後院走,漸覺有樂聲傳來,音韻冷雅遼遠,好像是有人在播古箏的唱片。

“又在‘抬轎’了。”熊奎說,“嗯,你是負責保護夫人的,帶你去見夫人,讓她安排吧。”

聶敢點點頭,心說什麼是“抬轎”?有心想問,一想還是算了,隻默默跟著他二人步進後院。後院遍栽花樹,隻是晚秋葉子盡落,看不出都是什麼樹了,但可以想見春暖花開之時必定繁花似錦,美不勝收。樹下有些小雞小鴨,小貓小兔,追逐嬉戲,頗有情趣。院裏一座仿古造型的二層小樓,不高不闊,卻是說不出地秀氣雅致。門上匾額三個瘦金體的字“聽雪閣”。“錚錚”的琴聲不停從樓上傳來,十分悅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