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宇這次沒有嬉言,麵色終於前所未有的認真起來。
殿外,也終再沒有人出言,宮月靜靜的看了眼緊閉的大門兩眼,足尖一點,奔向遠方夜色中。
她知道,她的父皇武功高強,那般寵愛自己,也定然更加寵愛冷言諾,這般多日,他看似無所謂,可是會三不五時的問她關於姐姐的一切,那麵上流露出的仁愛之情她看得到。
兩股真氣糾纏體內,其中一股既然是父皇的,那父皇一定會有辦法的。光是聖使怎麼行,她不是笨人,雖然冷言諾一直沒說,但是她感覺得到姐姐的身體一定產生了變化,看聖使最近對她寸步不離就知道。
思及此,宮月的腳步加快,在宮門口都未停下,直運足內力越過宮門,若不是護守宮門的將領看出是宮月,想來亂箭早已經射下。
而暗處藍楓如一黑夜中一抹青影,緊緊跟隨。
“父皇,既然當年是你給姐姐體內所下鎖宮之術被聖宮尊者用真氣所逼,那解鈴還需係鈴人,你一定有辦法對不對。”宮月直接落在禦書房,邊說邊用手推開門。
然而看清眼前場景之時,又快速的轉過了身。
隻因為禦書房內,清妃此刻正衣衫半解的坐在烈皇的大腿上,二人麵色微紅,眉梢眼角都掛了一抹春意,不用想也知方才屋內發生何事。
宮月縱然大膽灑脫如斯也還是被震得心神動了動,她畢竟是女子。
而烈皇看著飛快轉身站在門口的宮月,又看著轉瞬出現的侍衛太監,眉宇微蹙,清妃迅速的籠好自己的衣衫,麵色紅紅的摟緊了烈皇的脖了不敢抬頭。
“月兒,你現在是越來越大膽了,也不經通報就擅闖禦書房。”看似責怪,可是語氣卻不輕不重。
“是你自己做事沒找對地方,怪誰。”宮月福如心至的竟然還想著反駁,而且不知為何此時此刻她的腦中竟然閃過藍楓的身影,頭微微低了低,猛然想到自己所來的目的,方才轉身道,“請父皇去聖宮。”
烈皇此刻對著門口已經圍過來的護衛與太監擺擺手,看著宮月,“去聖宮做什麼?”
“姐姐她…。”宮月開口間又看了眼清妃,那意思不言而喻,姐現在要與父皇說正事,你可以退下了。
其實她對清妃沒什麼好惡感,因為自己母妃本身就是個善柔的性子,不爭寵不善妒,而這清妃娘娘自人入宮以來,也很是守著規矩。
在遇到冷言諾與璃王之前,她曾經也向往著這種一生一世獨此唯一的愛情,可是最令人羨慕的姐姐給她希望的姐姐,如今分飛飄離,兩相遙月,於她之心也是複雜的。
清妃接受到宮月的目光,又看了眼烈皇,方才起身,行至一禮,退了下去。
路過宮月身邊時,對其微微一笑。
宮月微微點頭,不見喜惡情緒。
“姐姐懷了你的外孫子,父皇你既然早就知道為何…。”
“月兒…。”烈皇一聲長歎,對著宮月招招手,“有些事不是父皇不想,而是天意難為。”
宮月急聲道,“天意難為,難道就讓姐姐冒險嗎?”
烈皇從座位上起身,明黃龍紋衣袖微微掃過桌麵,“看天意。”
宮月麵色有些頹敗,又是天意,心中不悅,下一瞬飄出了皇宮。
我才不信姐姐又沒做什麼傷天害理之事,為何要受上天這般對待,賊老天,你若是敢再讓姐姐受苦,我一定滅了你,宮月對著幽靜蒼穹憤聲怒瞪。
空中藍楓現身於宮月身旁,手壁摟住宮月的腰,那是一個一切都會好的意示。
不過一個時辰而已,聖宮宮殿之外便站滿了人,南木宸從始至終倚在花叢中沒有言語,似乎他的到來就隻是為了裝點這庭院花開花落般。
殿宇內冷言諾與聖使皆是生死一線,楚浴染給她的那本劄記上記載著,可以化解鎖宮之術的就是每一代修練守陽功的聖使以自身內力引導那股真氣化解禁製,聖宮古製森然,聖使練守陽宮不被破身,自身卻可以為聖女解除鎖宮之術,但是相對而言的,一旦鎖宮之術被解,聖女也可不再是聖女,而聖使的內力也將被掏當一空,這也是避免聖使與聖女發生情意,也對,曆來聖女聖使都是年輕之輩,年少氣盛,難免不為情心所動,如此製肘,自然杜絕了那可能會蠢蠢欲動的心,所幸,南宮宇不隻是聖宮聖使,不隻練這一門功夫,可是原本來說既然得知真相不太難又不太簡單的事卻在此刻難上加難。
隻因為,當年原本封住冷言諾宮穴的氣流早被當年的聖宮尊者出於好意而破,導至現在冷言諾的體內出現兩股隨著她武功內力日益加深而逐漸龐大的真氣,聖使現在用守陽功的純陽內力也隻能是盡力一試。
這一夜似乎特別長。
而一抹黑影在聖宮尊者的殿宇裏轉了一圈兒,翻閱那些文案史記之後似乎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東西,又悄然退了出去,無聲無息。
在其走之後,又一道黑影落了進來,看著方才黑影消失的地方,意味幽深的勾了勾唇角。
已至半夜,宛香與秋明還有宮月藍風,宮烈,慕容晟陽,以及後來趕到的寒霜與南鬱北依然站在院中。
……。
而天慕花府,兩相對峙,花千堯依然坐著,門口,成楓與李若風身後跟著齊壓壓的精兵站著,雙方誰也沒有動。
……。
寒霜看著天邊越來越朦朧的彎月,一張秀氣的小臉上,神情很是正然,小姐去千年穀沒有告訴她,是不想讓她擔心,因為千年穀那個地方進去了不一定能活著出來,而今,小姐要解體內糾纏的真氣,也沒告訴訴她,因為什麼,她也知道,良久,直至晚風冰襲,落霧籠上,寒霜看了看那緊閉的殿門,突然拉了拉南鬱北的衣袖,“我們回苗宗。”不過五個字,卻像是下了最沉重的決定。
南鬱北麵色微微一怔,目光落在寒霜輕拉自己的衣袖上,那裏,已經赫然留下一絲褶皺,雖然很快散開,但是依然可知寒霜此刻的心情,凝神半響,南鬱北反手抓住寒霜的手,“去苗宗。”
話落,二人身姿一起直出聖殿。
宛香看了眼寒霜離去的背影,沒有追上去說什麼,她此刻的心神全部都在殿內。
秋明依然看著天,似乎要將天看出個窟窿。
而此刻殿內,相對而坐的床榻上,冷言諾與南宮宇一點都不輕鬆。
為了不傷害到冷言諾體內的孩子,聖使與冷言諾可說是不用商量的將冷言諾一股內力直導入宮穴四周圍成一股強大的氣圈,聖使又在冷言諾內力之外再護上一層以免它受到波及。
隻是因為這個孩子情況又危急幾分,此刻,三股不屬於冷言諾本體的內力圈禁在她體內,尤其是在感知到聖使的內力注入之時,那兩股陷在冷言諾體內深處的真氣,一直被袖淵封製的冷言諾另一半內力壓抑的兩道真氣便有衝出之勢,就像是看到了新加入的夥伴而興奮的想要解開遊動,不過這一微小變動,便讓冷言諾皺緊了眉,體內真氣頓時如止不住的水泄,衝得她五髒六腑都似撕扯般的痛。
“冷言諾,想著活下去,將要傷害你的害你的那些人大卸八塊,就不會痛了。”腦中突然傳進南宮宇的聲音。
冷言諾雖然已經半陷入沉睡,可是也聽清了南宮宇的話,心中突然一瞬說不出是該笑還是該哭,她倒想啊,可這痛…。比生不如死還要生不如死,那不隻是一種痛,伴隨而來的是全身肌膚如針紮般,雙眸中也似灼浪滾滾直躥上腦心。
南宮宇的話不過提起冷言諾一絲神智,便讓冷言諾的眉心皺得更緊。
“慕容晟睿那般傷害你,你難道不想報仇,說不定他後悔了要來找你,想要求得你的原諒,到時你可以將這個天下間曾經不出府門便已經迷倒眾生,而今貴為一國之尊雍容雅蓋的男子玩弄於掌心,到時多少人羨慕你。”南宮宇看著冷言諾一邊將內力導入冷言諾的體內,一邊喋喋不休。
緊閉雙眸的冷言諾麵色微動,卻又聽聖使道,“到時,所謂母憑子貴,你再以孩子相威脅,定然讓他朝東他絕不對朝西,多好,你不覺得這是多麼一件驕傲的事,想想都該是大笑三聲。”說著大笑三聲,可是南宮宇的麵上卻一絲笑意也沒有。
冷言諾原本痛得已經快喘不過來氣了,卻聽著南宮宇一直在這裏喋喋不休將其的心思突然移了移,眉宇間那緊沉的痛似也因為注意力的轉移都輕了輕。
聖使明顯感覺到冷言諾的變化,唇線微平,眼底似有一忽輕鬆,他自然知道冷言諾很痛,極痛,可是這隻不過是即將到來的痛中其中的冰山一然,那股相互糾纏這麼多年,早已如同她血肉一般好似生活中的空氣與呼呼,生生抽離的痛她又如何去忍受。
很快的冷言諾的麵色已經變得一片雪白,萬蟲鑽咬,冰火煎熬,不出片刻,冷言諾的額頭上就已經出了一層薄汗,一桃粉唇緊抿緊無一絲血色,原本盤膝而坐的身子也微微彎了彎。
聖使見此,麵色微變,內力突停,他還沒有將陽功的內力傳導進去就已經受不住了,那…。
把了把冷言諾的脈搏,感覺到肚腹裏的孩子呼吸依在,聖使放了放心,內力又再源源不斷。
“撲”冷言諾突然睜開眼睛,一口腥甜終是抑不住灑在床榻邊上。
聖使慌忙扶正冷言諾,“冷言諾現在後悔還來得及,隻要…。”
“南宮宇,你覺得我會後悔嗎?”冷言諾以手撐著床榻,身子坐正看著南宮微暗的麵色,“不要這樣看著,你若是不能將我體內那現道真氣化去,這天下人也會笑話你,從此這後你這個聖使之位也不見得能坐多久了。”
“嗬…。”南宮宇突然輕笑,“冷言諾你真是…。”真是固執得可以,南宮宇複又將掌對於冷言諾手掌疏導內力,動作還必須輕而緩,循序漸近,必須保證每一絲內力都沒有傷及到那深處正安睡的還未成形的小人兒,每一絲都如火中取栗,一柱香時間過去,冷言諾的辰瓣已經咬出血絲,而南宮宇額頭上同樣冒出細汗。
隻是南宮宇縱然早已無人世紅塵之心,雖然嬉笑言悅卻還是被麵前這個女子所震憾,每一絲內力的輸送都是血肉的拉扯,可是這個女子如此之痛,竟在從頭到尾都未吭聲一言,即使麵色早已退去紅潤,雪白孱弱一片,仍舊死死的撐著身子,抵擋那般絕痛之時還要用一息內力護住肚子裏的孩子。
是何等的毅力與堅忍方才能做得此般。
是何等的女子才能做得此般,被好友與深愛之人背叛,她最該是傷心而頹廢的,可是她沒有,她最該是喊打喊殺一定要報複的,可是她沒有,她最該是要舍棄肚子裏的孩子,從此活得瀟灑恣意的,可是她沒有。
聖使呼吸微微輕順,凝了凝心神,此刻就像是一個拉拔點,當他的內力終於探到那兩股真氣直入深穴,三股強氣相遇,更是三方相鬥,不隻需要源源不斷的內力,更要強絕的耐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