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言諾隻覺得自己的周身都突然很冷,冷過之後又很熱,像是走在一個變換無常的沙漠,那裏入眼的全是一望無際的黃沙,與天際深處微透過來的烈日,一片茫茫中,世界仿佛都很空,隻有她一個人渺小的站在那裏,大風襲來,卷起狂沙飛撲麵來…。
雲山之巔。
黑夜下白茫茫的一片,聖宮尊者看著躺在床榻上麵色雪白的男子,微微凝眉,又看了看一旁桌岸上擺著的一顆微微泛著幽光的玉色藥丸,一雙不驚雲月的眸子裏似閃過無奈,終是將那藥丸拿起喂於男子口中。
“這又是何苦…。”語聲極輕,不過一瞬,似乎尊者又未說過此話。
“她痛,我陪她一起痛。”床榻上的男子睜開眼睛,對著聖宮尊者微微感激一笑,轉眼,床榻內已經沒了男子的影子,隻留一抹墨色衣角拂過雲山常青綠鬱。
一個時辰過去,聖使慶幸終於與那股真氣相纏,開使慢慢引導…。
大殿外宮月等人隻是那般站著,看著天邊越來越沉暈的彎月,誰也沒有說話,庭院裏明明站了很多人,可是卻好似無人般的寂靜。
而此刻誰也沒有注意到,殿宇的別一邊,半開的窗戶突然微微動了動,一個身影無聲無息的闖了進來,看著床榻上似乎已經陷入深度沉睡,另一邊因為盡力給冷方諾疏內力而同樣閉眸無暇分身的聖使,隱在黑色麵巾下的嘴角似乎彎了彎,手微提起,看了眼四周,方才小心翼翼向床榻靠近。
其人武功之高,走動間都無絲毫氣息輕泄。
來人一步一步走向床榻,直至離床榻僅三尺之距方才站定,手掌猛抬,一掌直劈向冷言諾的天靈蓋…。
掌勢如風夾雷電,重擊而來,無聲無息,卻絕對是致死一擊。
冷言諾此刻因為痛,腦中的自我意識保護嚴重,所有心思都沉浸在保護孩子身上,對外界全然已經失去了感知。
南宮宇眸子倏然睜工,看著那一掌重掃而來,眸光寒涼,可是此刻看著對麵顯然已經對外界無知覺的冷言諾,好不容易將內力與那兩股真氣找到融合點,若是自己現在將內力撤回,那方才所有一切都盡數白費,明明他已經吩咐了數百名雪閣之人嚴守此殿,此人卻能無聲無息闖進來出手而不被人發現,武功到底是到了何等境地?而看那一掌之起的掌風,南宮宇便知,此人武功定然不在自己之下。
所有思慮不過一瞬,一瞬間,聖使帶起冷言諾雙掌不離突然騰空躍上床頂,傾然躲過那一掌。
來人看了眼南宮宇,一雙在黑夜中閃著爍光的眸子微微一眯,強大掌風沒有攻擊到實質,竟無息消散於殿內,想來,來人也不想外麵之人聽到裏麵的動靜。
眼看沒有得手,來人又是一掌化無形如風,又似化風如無形,直擊向冷言諾的腰際。
聖使眸光一寒,可是掌又不能用,千鈞一發之際,幹脆帶著冷言諾身子一旋,直接以自身去迎那一掌。
來人似沒有想到聖使會這般做,眸中出現一絲驚異,雖然驚異,便是手中動作卻並沒有停,直拍向聖使,那態度,分明就是拍死一個是一個。
窗戶處似乎又動了,一股如雪似花般的氣息拂在空氣裏,步步生蓮,又帶起一絲夜色中微涼的氣息,如風般迅速的揮開那一掌。
黑衣人出掌間微愣。
南宮宇心微安,看了眼來人,與冷言諾安然落於床榻上。
來人沒曾想掌風被化去,身子後退數步,看著此刻站在床榻邊護著冷言諾與南宮宇的男子。
黑染的風華,傾世的玉顏,在微微晚風中惟玉生香,似蘭生花,灼得渲人眼目,奪人心神。
慕容晟睿偏頭,看著冷言諾,眸光很快的落到了冷言諾泛起一絲紅豔血跡的唇瓣上,眸裏泛起深深心疼,卻不過一瞬移開,看向那黑衣人。
隻一瞬,那黑衣人便感覺慕容晟睿身上所散發出來的強大黑鬱氣息。
那黑衣人突然身姿起,袖中劍所出,直擊向慕容晟睿,一時殿內劍色光影,拂亂一殿光華。
兩人交手不下百合,卻皆是無聲無息,不傷及殿內一絲一瓦。
真正的高手交戰就是如此,明明是如火如荼,萬裏浪卷,雲霞紛飛卻不露一絲氣息,隻像是一幅無聲而動的畫。
冷言諾迷迷糊糊,突然覺得好累,沙漠消失,陽光不再,世界突然一片暈暗沒有盡頭,心中一直想著需要自己保護的東西也忘了是什麼,心中一根弦怔然一鬆,一鬆,便好似脫離的遊魂般好似脫離了天地。
南宮宇感覺到冷言諾開始自我封閉的內力,猛然一驚,睜開眼看著冷言諾,那狀態,實在糟糕,我的祖宗,你再如何也不能自閉內力,我的內力若是此刻被你推出來,我輕則走火如魔,重者經脈盡碎不說,眼看已經成功一小半,你這兩條命可就真沒了,偏頭看了眼與黑衣人打鬥的慕容晟睿,隱見其掌心翻起一抹微紅,眼光一閃,終是沒說什麼,隻是依舊不懈的繼續用內力激複起冷言諾的心神。
殿外無人聽到異動,卻不知那裏麵有兩人有生死徘徊,更有兩人打得生死不分。
慕容晟睿打鬥間如玉容顏也抹上一層沉暗,來人武功之高,連他都不得不提起了劍,更惶論,他心中又擔心冷言諾,雖然南宮宇沒說什麼,可是他看得出冷言諾的麵色越來越白,而南宮宇的汗也滴得越來越多,當下劍起,刮寒霜月,直朝那黑衣人的胸口而去。
黑及人猛然後退的,露在麵巾下看向慕容晟睿的眸子裏露出無限驚訝,似對來人之氣度,又似對此人這武功間能與自己比肩而踵,然而來人情緒不過一瞬,出手招招狠厲不留言絲毫轉機,每一招都是想要將慕容晟壑從冷言諾身邊調開,可是每一招即使慕容晟睿多花一份內力去化解,也絕不離開床榻半刻。
來人無奈,神情間略顯焦急,使計引開慕容晟睿,根本就行不通,最後直接提箭騰空一躍,帶起一道銀光徹涼向慕容晟睿當頭飄下。
慕容晟睿突然不動,仿若山石俱裂而來伋然不巋動的天地,任那狂石來襲。
黑衣人見此,微喜,手中動作加快,一劍,直直劈下…。
劍至頭頂毫厘之距,慕容晟睿突然動了,橫空一個彎折,兩雙修長手指突然捏住那泛著森涼銀光的劍尖,輕輕一彈。
“轟鳴”微聲響,又似沒響,來人身子後退數步。
“噗”男子本該悶哼,卻並有發出聲音,顯然那劍身擴散的後勁讓他受了內傷,然而來人不死心,提劍再上,慕容晟睿卻於此時衣袖一拂,看似如雪似蘭氣息拂動,實則袖內暗光微閃,來人大驚,慌忙後退。
衣袂飄飛,殿內黑光飛舞,殺氣必現。
來人似乎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往後退數步,一個猛衝,微子一縱,集全身內力於掌向慕容晟睿而去。
慕容晟睿抬手一接,兩相內力掌中震動,明明是怒海滔天,殺意絕絕,深浪狂卷,卻依然無聲無息不被殿外所察覺。
無聲無息之後,黑衣人又是一聲悶哼,看了看慕容晟睿,又看了看麵色越來越蒼白眼看已經危在旦夕的冷言諾,眸底一絲明悅之光閃過,身子猛然一轉,自窗而出,依舊無聲無息。
慕容晟睿並不追,須臾,風起,慕容晟睿撫了撫胸口,方才那一掌,他亦受了內傷,卻隻是一撫,急速回頭看向冷言諾,坐於床榻邊,扶著冷言諾的身子,手撫向此刻毫無血色的臉與額頭,麵色一片陰寒,然後抬起頭看向南宮宇。
“別這樣看著我,是她自己本身的自我保護意識太強,痛到極致,便進行了自我封閉,我的內力現在還卡著,若不是用盡全力,好不容易與那股真氣接洽,不然早就被擊斷而出,一切都徒勞無功。”南宮宇看了眼慕容晟睿傳音入秘。
慕容晟睿將冷言諾扶正,自己也脫了靴子上了床榻,坐於冷言諾身後,雙掌運於其後。
“你要做什麼?”南宮宇微急。
“死馬當作活馬醫。”慕容晟睿的聲音此刻不複往日的溫潤帶起微涼比天慕雪夜更寒得讓人心徹骨。
“你方才已經受了內傷,不能再動用內力,否則她沒死,你倒先去見閻王了。”南宮宇反對。
“她若是死了,我做這一切都白費,還管見不見閻王,就算要見閻王也一定有她陪著。”
“你…。”南宮宇隻能幹氣著,此刻也不能上前對著慕容晟睿破口大罵。
慕容晟睿卻不管,內力開始自掌中運出。
“你的內力因為曾經身中寒毒關係,此刻於她完全是背道而馳,沒用,你如果真想幫忙,將你的內力護在她的肚腹之上,再想辦法喚醒她的意識,否則再這樣下去,她沒活,你沒死,本使就當真是被你們兩口子玩得沒命。”南宮宇語聲極不客氣對慕容晟睿道。
若是平是何人也不敢用這般口氣與慕容晟睿說話,縱然南宮宇與慕容晟睿關係不一般,可是對著這位一看就像是天子神祉降臨的男子,那溫潤雅致間便是睥睨天下的氣熱自不容人褻瀆,可是此刻,慕容晟睿竟然點點頭,當真很聽話的照著南宮宇所做。
南宮宇心中突然好圓滿。
慕容晟睿已經無暇去顧及南宮宇的表情,所有注意力都凝落在冷言諾身上,那樣子,似乎目光就粘生在了冷言諾身上似的,看得南宮宇圓滿的心突然一空,神傷黯然,因為他也看到了慕容晟睿在靠近冷言諾之時,指尖極輕微的顫抖。
與慕容晟睿相識這般多年,他何曾見過他如今這般樣子,此時此刻,也不是那錦高琉璃的皇上,更不是曾經淡然於世的璃王,他也不是他的師弟,於他來說,是救他妻子孩子的大恩人,所有他無言無語,認真聽語行事,這樣一個男子又何曾低過頭,而今,他隻是一個希望自己的妻子與孩子好好活著的普通男子,如此簡單。
因為,他隻要,他的目光所及處,都,好好的。
因為慕容晟睿將內力運行在外麵保護著冷言諾腹中胎兒,南宮宇顯然不再像之前那般束手束腳,內力突然回潤,猛衝進冷言諾的本源內力深處,他此刻最要做的就是先解除曾經袖淵在冷言諾身上所下的封禁,將其體內另一半內力引出來,讓其與他的內力一起再將深處那已經被他的內力融合的真氣引導而出,如萬裏雪山蒼穹,一點一點爬行。
直到天光露出一絲晨曦,所行征程也不過一星零點。
……。
而天慕花府,從黑夜對至晨曦,濃霧傾然,兩相對峙的勢必有人打破。
空中突然落下一道身影,看著花千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