蘅蕪仙子對二人驚歎的目光恍若未見,行至一處閣樓前方才示意二人停下:“此處名曰‘癡情司’,世間凡是記載情孽官司的卷宗皆置於此處。”
說著,她推開朱紅色的雕花木門,閣中是一排排堆滿了玉簡、帛書的書架,目力所及,放置的浩繁卷帙何至成千上萬。但蘅蕪仙子並未在書架前停留,而是領著二人繞到另一邊。這一邊卻是幾排八寶閣,格子裏擺放有許多玩意兒,從花瓶到古硯,從玉簪到銅鏡,林林總總,不一而足。見沈青辭二人麵露疑惑,蘅蕪仙子伸手一招,便有一物從八寶閣中飛來,卻是一隻手釧。
那手釧看起來普普通通,除了一顆魚目大小的珠子,並無其他裝飾。但柳梅卿卻不由得掩口驚呼:“這……這是我的手釧……怎的會在這裏?”
聞言,沈青辭也不由得多看了兩眼。見柳梅卿接過手釧細細端詳,蘅蕪仙子冷豔的眉眼柔和了幾分:“本座說過,能來到孽海情天的,皆是有緣人。你還記得這手釧的來曆吧?”
“當然。”柳梅卿目光恍惚了一瞬,“這是幼時一個遊方道士贈我的,言及此物於我修行……”像是想到什麼,她忽的硬生生截住話頭,露出戒備的神色,“這是我自家的東西,與爾等何幹?”接著她冷笑一聲,掂了掂手中手釧,“說不準你拿個相似的幻象來,以為我會上當?還是先說說你口中的‘緣’是什麼吧!”
對方一下子諱莫如深的奇怪舉止落入沈青辭眼中,他雖不是好奇之人,也不由得暗自留了心眼。反觀蘅蕪仙子,這位“前輩”受此詰責,卻並未發怒:“此物名為‘斷情’,相傳寄托了某位前輩女修的修行真意,然而你要借此修行,卻甚是不妥。”她隨手一拂,便有幾冊書從書架上飛來翻開,隨即虛空中呈現出一幕幕栩栩如生的人物影像,才子佳人、青梅竹馬、高門貴女、王孫公子……一瞬間沈青辭二人隻覺見到了眾生百態,目不暇接。與此同時,蘅蕪仙子繼續說道:“‘情’之一字何其難測,世人皆因不解七情真意而妄自揣測,以□□為妄念,以絕情為尊崇。然而,道法自然,隻因害怕墮入迷障就對情字避如蛇蠍,非吾等真修士所為。”
隨著她的話語,柳梅卿手中的手釧忽然放出淺淺白光,沈青辭沒看出什麼問題,握著手釧的柳梅卿一開始還能保持鎮定,漸漸地卻露出驚愕、不解等等表情。良久,她喃喃念道:“忘情之前,須得先問情……是這樣嗎?”
能讓這位一直表現得遊刃有餘的女修如此失態,沈青辭不由得警覺起來。但蘅蕪仙子一派光風霽月的模樣,一時又令沈青辭疑心是否是自己小人之心了。見柳梅卿陷入沉思,他一麵運起心法,一麵不動聲色地問道:“那麼,敢問仙子,在下又是為何會來到此地呢?”
出乎預料,不苟言笑的蘅蕪仙子這時卻忽然微笑起來:“緣生緣滅,自然是因為你二人因果羈絆的緣故。命中注定,你們將會共曆此情。”她拍拍手,便見半空中一道紅絲浮現,兩端正正纏在二人的手腕上。
柳梅卿從恍惚中猛地驚醒,而沈青辭也嚇了一跳——傳聞姻緣也是三千大道之一,不過修行這條道路的多是神道中人,道門介紹不多,但“紅繡球”這件姻緣法寶還是有所耳聞。二人對視一眼,不由得露出古怪神色,隨即又偏開頭去。沈青辭尷尬不已,心中仍是難以置信:“前輩莫要拿我等開玩笑……在下對柳道友並無……”
“本座可沒有開玩笑。”蘅蕪仙子搖頭打斷了他的話,“因緣一事,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你此時不信,未來可就未必了!”
這下子,柳梅卿也不禁遲疑起來。
她這話的確有些道理,但沈青辭眉頭緊鎖,仍覺不妥:“可在下並不覺得,除了劍道之外,還有什麼能吸引我的……實在是……”
看他冥頑不靈,蘅蕪仙子嘴角的笑容也漸漸收斂,冷笑一聲:“果然是修道修傻了不成!你若不信,便自己試試吧。”
話音剛落,沈青辭二人便覺頭腦如遭雷擊,來不及多說什麼,便雙雙沒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