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片茫茫雲海。
沈青辭清醒過來的時候,所見的便是這般光景。四下裏極目遠眺,除了翻滾湧動的白雲彩霞,竟什麼也看不到。
他身邊響起一聲輕哼,與他一同被傳送來此的柳小姐這時才悠悠轉醒。這位大家閨秀眼神恍惚了一瞬便恢複了清醒,靈識掃過,同樣發現了眼下的處境。
“沈道友可知道,我等這是被傳送到了什麼地方?”柳梅卿目色沉沉,不知轉過了多少念頭。沈青辭輕咳一聲:“……我也不大清楚,不過,大約是這麵令牌的作用。”
他自儲物袋中取出重新恢複沉寂的鬼麵牌。令牌上的夜叉依舊張牙舞爪,但此時這塊材質普通的令牌全然沒了動靜,任憑兩位引氣期的修士如何觀察也毫無動靜。半晌,沈青辭才失望地搖搖頭:“即便這令牌真有什麼玄機,恐怕也不是我等修為能看透的了。”
“幹等著也不是辦法。”柳梅卿撫了撫鬢角,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依我所見,此處恐怕是幻境或是特殊秘境,若真是圈套,也不該全無動靜……如今之計,也隻好見招拆招了。”語畢,她似笑非笑地看了沈青辭一眼,“事發突然,我二人還當同舟共濟才是。沈道友當是個明白人吧?”
二人不過萍水相逢,即便之前有過什麼承諾,在這陌生地界,也未必值得信任。沈青辭聽出了對方沒有明言的意思——這位大家小姐恐怕並不完全相信他“毫不知情”的話,但他也沒有點破對方的小心思,點點頭:“合該如此。”
“那就說好了,若是遇到危險,你我不得故意將對方推到死地;若是遇上機緣,自然各憑本事,但得手之後就不可互相攻擊。”柳梅卿微微一笑,“本府雖然眼下遇上了強敵,但流沙盟絕不會坐視不理,那點家業想來還是能保下一二,出去以後自會給道友些微報酬,也算結個善緣。”
言下之意,對方也別想在此處耍什麼花招,否則得罪金縷城,就是得罪了整個散修聯盟。這還是看在沈青辭出身九霄劍派的麵子上,若是隨隨便便哪個散修在此,多半就不由分說攬到金縷城名下了,到時候成了自己人,無論如何肥水不流外人田。
——嘖,可惜是個大宗門弟子。柳梅卿心下暗嗤,不再想那等虛無縹緲之事。
心照不宣地定下約定,二人一同施展開遁法。他二人都不善陣法,稍作推算後,隻能隨意擇了個方向。但這雲海看似茫茫無際,實際上他們遁出沒多久便覺柳暗花明,按下遁光,已經來到了一座高高的牌樓前。
“孽海情天。”
柳梅卿念出麵前華麗牌樓正上方懸著的牌匾,二人細細咀嚼,卻都不解其意。正不明所以,牌樓後忽然傳來鼓樂絲竹之聲,大門打開,香風陣陣,花瓣灑落,一對對仙娥自內一一迎出,或持玉尺,或捧金鍾,或提花籃,或托銀盤,皆衣衫華美,明豔動人。當先一名螺髻高聳、峨眉淡掃的正紅色宮裝女子越眾而出,衝二人輕輕頷首:“本座蘅蕪,此處乃是素女大人名下秘境孽海情天,專為渡世間癡男怨女而生。”
癡男怨女?沈青辭與柳梅卿二人對視一眼,約莫明白了為何此地名為“孽海情天”。衝蘅蕪仙子見過禮,柳梅卿柔聲問道:“我二人誤入此地,不知仙子可否指點我等如何離開這秘境?”
哪知蘅蕪仙子搖搖頭:“能來此地的皆是有緣之人,斷沒有誤入之說。”見柳梅卿欲反駁,她抬手止住對方,揮袖蕩開遮掩牌樓的茫茫霧氣,露出通往“孽海情天”的道路來,隱約可以看見內裏的雕梁畫棟,“汝等且隨我來,是與不是,等看過我給你們的物事就明白了。”
說著,眾仙娥紛紛讓出路來,蘅蕪仙子率先轉身,徑直踏入門後。沈青辭微覺不妥,望向柳梅卿,隻見同伴輕輕擺手,傳音道:“此間神識受阻,單單能看出那些普通的仙娥都有引氣期的氣息,可身邊卻並無天地靈氣威壓,不知是何緣故;而蘅蕪仙子氣息更加深不可測,我也看不出來——沈道友有何高見?”
“的確如此。”沈青辭回憶起剛剛蘅蕪仙子的言行舉止,“此處古怪得很,你我最好一起行動。”
“那是自然。”柳梅卿點點頭,目光微冷,“進去看看也好。眼下除了這‘孽海情天’,也沒有旁的線索。”
不過蘅蕪仙子似乎真的並無惡意,領著二人一路穿花過境。牌樓內別有洞天,珠箔銀屏,琪花瑤草,明珠玓瓅俯拾皆是,其中陳設盡顯華麗綺靡,細節處又不失閨閣中的細膩精巧,連出身城主府的柳梅卿都不由得心中暗歎。這些外物倒還罷了,更難得的是,此間靈氣比起外界濃厚了數十倍,依沈青辭看來,幾可比得上淩霄峰青冥殿了,甚至師尊洞府相較之下都猶有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