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會站在這裏,會問出這個問題,已經說明了她真正渴望得到的答案是什麼。
盧平拉開了一把椅子坐下了。
“如果你不介意我問問的話,Harriet,”他的語氣非常溫柔,甚至到了有些小心翼翼的地步,“是什麼原因讓你想要說出來呢?”
“去年,”Harriet輕聲說,“塞德裏克與我被傳送到伏地魔的墓園以前,他請求我成為他的戀人。”
“我知道這件事。”
“這一年裏,我無數次幻想過,如果我更早答應塞德裏克,如果我在他第一次告訴我的時候,我就應諾——哪怕那時候我從未想過有一天我對他的感情會有所變化——事情會如何。也許他就不會死去,也許我們會擁有許多美好的回憶,時間會填平痛苦與悲傷留下的深深溝壑,卻永遠帶不走我的愧疚。盡管不會影響我的決定,卻始終存在。”
盧平望著她,他眼裏的平靜給了Harriet繼續說下去的勇氣。
“當我後來回想起伏地魔想要在魔法部殺死我的那一幕時,我突然意識到……”她放低了聲音,“如果他成功了,那麼在場的所有人,都會眼睜睜地看著伏地魔殺死了我,而他們什麼也做不了。”
她沒有特意提起一個名字,盡管那個名字就存在於當時在場的D.A.成員中,然而在這段對話中,他的名諱似乎比伏地魔還要更加為她所忌憚。當斯內普為她治療時,在疼痛與疲倦導致的半夢半醒之間,Harriet數次在朦朧的回憶中瞧見歐洲紅鹿與獵鹿犬並肩奔馳的情形,紅鹿越跑越快,越跑越快,直至消融在綠光中,於是獵鹿犬也悲鳴倒地,消隱無蹤。場景交錯間,是她在小巷裏麵對魔法部派來的攝魂怪連連敗退,也是她在法庭上重新召喚出全新的守護神時的情形。她一直沒有完全弄清她的守護神究竟是因為什麼而變換,直到在接待大廳裏瞧見那隻高大勇猛的獵鹿犬——德拉科在D.A.訓練呼神護衛的那幾堂課上缺席了,沒人見過他的守護神是什麼形態。而她早該知道的,他在許久以前應該就已經學會了這個咒語,在那時就已經知曉了他的守護神的形態。
三年級學期結束時,當她告訴盧平她當時的守護神是什麼形態時,盧平說的話,至今仍然曆曆在目。
“……Harriet,守護神是對一個人的性格和內心體現得最透徹的一種象征。也許這就是莉莉和詹姆最後相愛的原因,因為他們靈魂深處就是情投意合,天生一對的。又或者莉莉愛上了詹姆以後,她的守護神就改變了——”
如果她坦誠,如果她剖白。輾轉難眠的這幾日,Harriet總禁不住如此心想。那麼,下一次當她麵對伏地魔,麵對預言中她必死的命運時,一切會不會對德拉科來說更加能夠接受,更加沒有遺憾?也許,經年累日,當歲月撫平了死亡不可避免帶來的悲痛後,她想象德拉科或許便能平靜接受這就是大難不死的女孩既定的結局,與另一個愛他也被他所愛之人終老。或許某一日,他的孩子在花園中嬉戲,早已變化了形態的守護神會從他魔杖尖躍出,在抓捕的指尖與歡笑的叫嚷中奔騰,最終化為煙霧,那是少數他得以練習和平年代再也用不上的咒語的機會。
這是Harriet能為他設想到的,最好的結局。
“問題是,Harriet,而我希望你能想清楚——因為當你想清楚了以後,相信你不需要我,也能知道你真正想問的那個問題的答案是什麼。”盧平俯身握住她的手,說道,“你究竟是因為相信自己有一日必死,才希望能在那之前說出一切,將這作為一個繼續逃避,亦或者是了斷的理由,還是因為,你真的——”
Harriet渾身一震,她猛地抬起頭來望著盧平,那眼神阻止了他說完接下來的話。但她震驚的並不是盧平咽回去的後半句話,不是她對德拉科的感情是否能到使用那個字的地步,而是盧平竟然能如此細膩而敏銳地察覺她背後真正的目的,她想要說出一切來真正達到的結局。
“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想。”
盧平最後重複了一遍。
O.W.Ls考試如期而至,第一天的魔咒筆試與實踐考試Harriet自認為表現得很好,至少她每道題都答得上來,也盡她所能把對魔咒的理解和解咒寫上去了。實踐考試時德拉科就站在她不遠處,但他們彼此都沒有向對方張望過一眼,Harriet也隻是在讓自己的玻璃酒杯化為齏粉後又讓其恢複如初時迅速瞥過一眼,德拉科正在讓他長出四條腿的高腳酒杯繞著桌麵穩健地慢跑,他麵前的考試官很是滿意地點著頭。Rona讓盤子翻跟鬥時沒控製好,但是誤打誤撞地讓飛出去的瓷盤接住了另一個考官不慎跌落的咖啡杯,令在場所有人驚歎不已,風頭一時蓋過了有意在實踐考試上賣弄本事的Hermes,氣得後者在晚飯時堅決拒絕與Rona說話——話雖如此,Harriet注意到他還是趁Rona向安吉麗娜,凱蒂,還有艾西婭吹噓自己的考試表現時,偷偷幫她拿了好幾塊她最喜歡的小蛋糕。
第二天的變形學考試Hermes總算揚眉吐氣了一回,他把考官交給他變形的一群知更鳥成功變成了一群橫衝直撞的北極熊,它們咆哮著繞過了大半個考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緊接著便變成了海豚,在半空中自由地遨遊,翻滾。就連麥格教授也禁不住在考試過後來恭賀他的出色表現,Rona有心也想賣弄賣弄,但是真倒黴,她從小獵犬變出的那頭棕熊放了一個奇臭無比的屁,把考官熏得眼淚直流,她後麵讓一條十一英尺長的火蜥蜴消失的過程都沒怎麼瞧見。
星期三考的是草藥學考試,Harriet認為自己的表現隻能說是中規中矩。星期四考黑魔法防禦術,她隻花了不到十分鍾就完成了所有考官要求自己展現的咒語。星期五考魔藥學,星期六考神奇生物保護學,星期天早上考天文學理論,下午是占卜——不管這門課考得如何,Harriet都不認為自己下學期還會繼續選擇這門課了,Rona和Hermes都有同樣的想法,但Harriet嚴重懷疑Hermes準備放棄占卜是因為他在這門課上成績還不如帕瓦蒂和拉文德。
星期天晚上考天文學實踐考試,周一上午是魔法史考試——感謝斯內普之前提出的要他們鑽研魔法史以便找出古老魔法解咒的要求,Harriet至少能答上裏麵三分之二的題目。
“真不敢相信這學年就這麼結束了,”當他們走出考場的時候,Rona感慨道,“你們想去湖邊走走嗎?今天天氣不錯”
“我沒意見,”Hermes說,“我剛好有一本《罕見古老魔咒》想讀一讀。”
“看在老天的份上,Hermes,我們才考完O.W.Ls考試。”Rona誇張地抱怨道,她身旁的Harriet放慢了腳步,“我可能去不了了,”她慢吞吞地說道,“我想回去收拾行李。”
Rona驚訝地看著她,“那也用不了一下午的時間吧?”
關於這一點,Harriet早就想好了借口,“我今年不會回去德思禮家,”她說,“所以我想預先挑選出一些用不上的,可以給達力帶走的東西,你知道的,好讓他不那麼想念魔法世界。”
Hermes表示理解地點了點頭,“那就晚飯時見了。”
Harriet轉身離開時手心都是汗,要不是因為多半正在腦子裏複盤O.W.Ls考試的內容,Hermes準能看出來她是在撒謊。當她向有求必應屋走去的時候,禁不住回想自己人生中有哪個時刻能像現在這般緊張——至少前往密室時沒有,麵對攝魂怪時沒有,參加魔法部大戰時更沒有。站在傻巴拿巴掛毯正對麵的那堵空白的牆前時,她甚至平生第一次思索起了臨陣脫逃的可能性。
“你來了啊。”
德拉科的聲音冷不丁地從她背後響起,嚇了Harriet一大跳。“嗯,是啊。”她含糊不清地應了一聲,沒有抬起頭看他,隻從眼角的餘光瞧見了他的校服衣擺。
“我們快進去吧。”德拉科催促了一句,“最後一天還進行D.A.訓練——我倒不是抱怨,但這也太容易引人注目了。雖然烏姆裏奇被我們趕走了,但不代表此刻學校就沒有監視著我們的勢力了,還是小心一點比較好。”
沒有接德拉科的話,Harriet在牆前來回走了三次,專心致誌地想著自己需要的場景。經過這麼長時間對有求必應屋的使用,D.A.成員都基本掌握了有求必應屋的法則——其中一條就是要清晰,明確地向它索求,不留任何漏洞。納威對這個最為擅長,但Harriet知道他跟德拉科已經成為了朋友,德拉科能成功混進魔法部作戰分隊,說不定就有他的功勞,因此不敢向他討教。
把憑空出現的門推開一條縫,Harriet在心中祈禱著自己的想法能夠被有求必應屋所滿足,同時控製著聲音中的顫抖,“進來吧。”她招呼著,側身示意德拉科走在自己前麵。
他沒有懷疑,因為一切都是按照以往D.A.進行訓練時的流程來走的,Harriet告訴了所有成員,提出在考試結束後的那天下午來最後一場訓練,隻是在最後一刻,她讓家養小精靈通知大家——唯獨除了德拉科——訓練被取消了。
門在Harriet身後關上,德拉科的腳步在她身前停住了,此刻他們站在海德公園33號的屋頂上,眼前的每一寸欄杆都被纏繞上了有小精靈繞著飛行,閃閃發光的魔法燈帶;圓月自天花板上升起,帶著冉冉遍布的璀璨星光,銀河下懸掛著一道綠底銀字的橫幅,寫著“祝德拉科·馬爾福先生,生日快樂!”下麵還繡著斯萊特林的學院標誌,周圍盡是漂浮的氣球與彩帶;屋頂濕冷的水泥地上被鋪上了一層厚厚的銀色長絨地毯,正中央則擺放著一張可愛的小圓桌,鋪著垂墜到地上的墨綠色桌布,上麵擺放著的全都是德拉科愛吃的食物,環繞著一個霍格沃茨形狀的生日蛋糕,焰火在塔樓尖頂上跳躍,充當了蠟燭,而一側的魁地奇球場上,有兩個施了魔法的騎著掃帚的小人,在來回嗖嗖地飛行,這都是多比提前進入有求必應屋裏擺設好的;屋頂角落裏放著一架豎琴,正自動撥弦彈奏,在它麵前,有一小堆包裝精美的禮品,正等待著被主人拆開。Harriet等了又等,但站在她麵前的德拉科始終沒有開口,似乎他就這麼呆呆地站在原地,無法消化自己看見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