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則從方才窺探到的記憶裏得知,這裏設定的程式便是,一旦監獄屏障開啟,為了防止死囚逃逸,他們的生命會瞬間被掠奪。
幸而“外來者”不受影響。
白則以大蛇的姿態,馱著一行人,向著“白蓮”中心漸漸聚攏的光團飛去。
從那裏,可以回到他們原本的世界。
白則本來已經準備好了要打一場硬仗,因為穆鈞方才要吞噬他時,隻是一時大意,被他左掌手心的光閃了眼,被他強烈想要回到虞淵他們身旁的意誌力所壓製。
此時,他早該反抗了。
可白則卻感覺不到任何掙紮。
他越靠近中心那團太陽一般的光,越能感到體內屬於穆鈞的精神體的孱弱。
他是這裏的獄卒,要離開,他也會死。
“穆鈞?”白則試著喚他。
他其實抱著一絲希望,希望能把穆鈞帶回去,一來,是想他佐證楊仲的罪行,二來,也是他的私心。
他想穆鈞活著。
他看得出,穆鈞對他,存著些微妙的感情。也正是因為如此,穆鈞才會想要留住他。
白則分出一部分的心神,重新以靈體形態進入到穆鈞的精神世界裏。
可穆鈞不在那兒,他站在另一道光影之後,像是隔著道水簾。
白則猶豫了一下,一腳跨了進去。
他因此看到了扯著穆鈞白大褂的年幼的自己。
那小小的一隻,身高隻到穆鈞的大腿,五官還沒完全長開,雙眼皮都沒翻出來。
那一雙眼角微微上揚的圓滾滾的杏眼,可憐巴巴地盯著穆鈞,另一隻小手不安地捏著自己大了一圈,用繩子係在腰上的藏青色的褲子。與褲子配套的胸前有一串數字的圓領上衣也過分寬大,一動就露出了左邊圓潤的肩膀。
“哥哥……”他輕聲道。
可是,看起來隻有十三、四歲少年模樣的穆鈞,卻煩躁地扒開了他的手。
“別跟著我!”穆鈞推了推眼鏡,輕而快地說。
他暗中留意周圍的模樣,看起來有些焦躁,似乎不願別人發現白則和他有什麼交集。
就在二人僵持時,他們跟前憑空出現了一個身影。
半閡著的鳳目中毫無波瀾,青絲在腦後高高束起,束髻冠上鑲著雙虺美玉,天水碧色的寬衣大袖,衣緣繡著的水波紋,隨著他的一舉一動流轉著紫金的霞光。
穆鈞一時間看得呆了。
而那人自始至終都未看過穆鈞一眼,隻是將目光投向了他邊上的白則。
他單腿跪著,朝白則伸出了手:“白則,跟我走。”
白則圓滾滾的小臉上顯出了一瞬的疑惑,但他似乎沒法忤逆跟前人的命令。略帶遲疑地將軟乎乎的小手放到了對方微涼的掌心中。
虞淵注視著那隻小手片刻,握緊了,站起身,牽著小白則,緩緩走入刺眼的陽光中。
他們漸行漸遠,已經看不見了,可穆鈞卻依稀能聽到小白則帶著奶音的問話聲傳來。
“你是神仙嗎?”
“為什麼要帶我走?”
“我們去哪裏?”
穆鈞沒聽清虞淵回的什麼,因為他的心跳震耳欲聾。
方才有一刹那,他的呼吸都凝滯了。
他竟然愚蠢地幻想著,虞淵是來接他的。
他因此羞憤得麵紅耳赤。
虞淵。
他當然認得。
他和那隻白猿精來過他們福利院幾次。
每一次,他都躲在角落裏看他。
他是他的一個夢。
謫仙一般,冷若冰霜,卻又強大到舉世無雙。
自從被選入天才班,加入基因融合的研究組,穆鈞就渴望有一天,能夠製造出像虞淵那樣終極完美的形態。
他對虞淵哪敢有什麼非分之想,他將他奉為神靈。喵喵尒説
可就在方才,虞淵和整日隻會哭哭啼啼,走路總摔跤的白則說話時,語氣是那樣溫柔,眼神是那樣專注。
就好像……
就好像任何一個普通人,對著自己心愛之人那樣。
這一刻,穆鈞聽到了從高處墜落的聲響,有什麼,慘不忍睹地在地上摔成了麵目全非的模樣。
他恨極了虞淵!恨極了白則!更恨一刹那幻想虞淵會垂青於他的自己!
他並不想做那樣一個被嫉妒折磨的愚蠢的凡人。
之後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將判官踩在腳下,為了製造出比判官更為完美的終極形態。
為此,他可以拋卻倫理,可以付出生命,可以對一切的痛苦熟視無睹。
可被綁在床上注射針劑的那天,他腦中最後閃現的,竟然依舊是虞淵對白則溫柔說話的模樣。
他的眼神,他的姿態,他的動作,他的表情……鮮明如一根根燒紅的釘子,嵌入他自以為能得到解脫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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