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筆記本電腦的屏幕便被遠程操作成了一個視頻界麵,稍作調整後,成像逐漸清晰。
透過顯示器,能看到沒有燈光卻如同浸染著月色的一個巨大的球形空間。空間的中央,浮著一個穿著白紗裙的纖細身影。她舒展著四肢,雙目緊閉,緊鎖著眉不知在想些什麼。
這便是玉葫蘆的內部。
白則心裏驀然一痛,胡蕭蕭附身在他身上時,感同身受的恨意與絕望又浮上心頭。
他不願見她如此。
“胡蕭蕭。”
胡蕭蕭在這個始終維持著光亮與恒溫的空間裏已經被迫保持這個姿勢許久了,她不知現在是白天還是黑夜,不知時間流逝了多久。
這個世界似乎隻剩下了她一個,就像當時,她感應不到了血脈相連的內丹一樣。她在那時候,或許就已經死了,驅使著她堅持到現在的,不過是折磨得她生不如死的無處宣泄的痛苦。
故而驟然聽到這麼一個聲音,胡蕭蕭有些怔楞,還以為是來提審她的。
舉目四望,就見半空中浮著個半透明的投影,投影中與她對話的,竟然是之前被她附身的年輕的心理谘詢師。
他有一雙好看的眉眼,眼神澄清得好似一汪泉水,似乎無論你以什麼樣的姿態出現,他都會映照你最真實的模樣,讓你沐浴在他的溫柔中。
“放心,他們聽不到,是用了些不合規的手段。但時間有限,我們長話短說!”白則說著,將錄音筆導出的一段語音打開在播放器裏,共享給胡蕭蕭。
“另一張圖裏是當地派出所出的死亡證明,原因寫的‘在家中自殺’。我當時鬆一口氣,但又覺得後怕。她那遺照一看就是慘死,所以打完錢我問道士,究竟怎麼殺了那狐妖的,他卻沒回,後來就消失了。”
幾乎在聽到江為聲音的一瞬間,胡蕭蕭的表情驟然猙獰起來,可她的手腳都被無形的力量禁錮著,像琥珀中的昆蟲,動彈不得。
“你之所以沒有申請調查取證,是因為不信任妖管司吧?”白則關了錄音道,“我們找了另一位知情人來。”
說著,白則往邊上讓了讓。
“胡蕭蕭,我是楚言。”出現在投影裏的楚言一改方才的玩世不恭,聲音溫和道,“當時,緝拿你姐姐的,是我。”
胡蕭蕭方瞬間瞪圓了眼,聽到“姐姐”二字,全身的都緊繃起來,像是被拉扯住了筋脈。
“當時,你姐姐被江為逼迫得走投無路,才動用了妖力,但她並沒有下死手。我趕來時她也立刻停手了。我向她保證過,最多受一頓笞刑便能回來,她也一直很配合,還讓我不要告訴你。”楚言說到此處,略頓了頓,“隻是我沒想到……”WwW.com
結局落幕在了這未盡的一句話裏。
彼端的胡蕭蕭卻已是肩膀顫抖著淚流滿麵,崩潰得悄無聲息。
其實當時,胡蕭蕭附身時,白則就有個疑問,他能感覺到,除了濃烈的恨意以外,還有一股與恨意不相上下的內疚。如果真的是江為對胡蕭蕭做了什麼,胡蕭蕭為何要內疚?
他懷著這樣的疑問,才又申請了催眠江為輔佐取證,從江為的敘述中,白則肯定了自己的猜測——出現在酒吧的是胡蕭蕭,而被江為騷擾、逼迫並且最後買通刑妖司殺害的,是與胡蕭蕭容貌極其相似的另一人。
她們的氣味很相近,但並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