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後記】回眸笙簫盡(2 / 3)

所以唯有在淺薄的紙上,在自己編織的夢中,給予你們我所希望的拯救。

盡管我終究連自己也拯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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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文之後,忘性反而越來越大了。

我不記得自己何年何月曾經穿著白衣藍裙的小學校服和諾諾奔跑在半人高的草叢裏,不記得自己何年何月曾經踏著露水追逐過一隻紅色的蜻蜓,不記得自己何年何月曾經和小鈞在同一家奶茶店裏買過同一種口味的奶茶,不記得自己何年何月曾經和諾諾一起在垂掛著藤蔓的涼亭下聽過同一首歌。大概是從高三開始吧,追了很久的雜誌總是忘記買,也很久沒繞著操場走上一圈又一圈,很久沒去自己經常去的小店,很久沒給MP4裏下新的歌曲。隻記得那些不知所雲的東西,記得那些不得不記住的東西。

可是又是為什麼,晚上關了燈之後,甚至是走在車水馬龍的街道上的時候,突然間就哭了。

是因為在故紙堆裏又看見曾經寫滿了整張紙的那個名字,還是那封六年前的發黃的信?

在六年前,十二歲或者十三歲的時候,我曾經幾乎忘記自己存在地愛過一個人。他是當時我唯一的聽眾,我唯一的傾聽者。他很認真地聽我的每一首歌盡管那時我依然五音不全,他很用心地看我的每一段文字每一首歌詞,他也會用發黃的信紙寫一封信然後冒著被弄丟的危險從北邊寄給我。雖然隻有兩封信,但是那兩封信依然被我放進了原先的信封收藏在抽屜裏。更多的還是從下午六點一直到半夜的短信,古今中外天南地北什麼都聊。就這樣,從十二歲到十六歲。

可是曾經的那些短信,都因為換了幾台手機而無影無蹤了。我也習慣了不再站在教學樓最高的一層,在夕陽西下的時候拿出手機發一條短信,然後看著他的回複想象著此時渭河平原上殷紅的殘陽,想象著他如何凝望著天際那一片最後的餘暉。2007年的暑假我去了西安,我記得那裏的黃昏,沒有多少雲霞,整個天地都被染成了落日的血紅。那是我離他最近的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雖然我終究沒有真的見到他。

那時跟小鈞最多的話題,也是關於他吧。但是最終還是要習慣談起另一個人,習慣把另一個人掛在嘴邊,而不是他。就如他掛在嘴邊的不再是我而是另一個在他身邊的女子。

《不朽》裏音頻怪物唱,就讓永恒時間刻下你的模樣。

就算永恒的時間,也無法刻下你的模樣了。翻過那本光陰寫的書,關於你的字句早已模糊。六年之前遇見你,你高三,我初一。六年之後,我也終於到了你當年的年紀,終於像當年的你一樣,每天不停地背語文背英語背文綜三科,看著晚自習時發下來的卷子像雪片一樣落在自己麵前。我的孤獨、壓抑與絕望,甚至更甚於你。

去年的十月份末尾,我站在昏黃的路燈下,漸漸深沉的暮色深處,冰冷的風吹痛了臉頰。於是突然想起了那封泛黃的信。

我終於習慣了不再和小鈞談起你,不再事無巨細都要給你發一條短信,不再把你的信帶在身邊,不再在日記本裏頻繁地寫下你的名字,不再在夢裏看見渭河平原似血的殘陽。時光寫的書翻過無數頁,連永恒的時間,也刻不下你的模樣。你終究不是你故鄉那段我曾經披著頭發走過的古老城牆,不是穿城而過的渭河,不是逶迤千裏的秦嶺,若說不朽,你永遠無法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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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過頭去看的時候,突然發現自己身後下了一場很大的雪。走來的足跡都被雪覆蓋了,身後是一片茫茫雪野,沒有任何人的腳印。

那些我曾經擁有過的,無論歡樂也好,悲傷也罷,都已經麵目全非了。

又如同在身後撒下麵包屑之後便走進迷宮般的黑色森林,回過頭去卻發現回家的路早已被鳥雀啄食幹淨。

初中設備落後而且總是顯得很破敗的電腦教室裏,曾經和小鈞並排坐在一起做一份網站作業,沒有遊戲玩又不想聽電腦課,於是打開了筆記本文檔在上麵隨意地寫東西;校門旁邊的那家小店看起來什麼都有賣,我們曾經在那裏買過本子買過筆芯甚至買過項鏈手鏈頭花發夾和美術課用的顏料;出校門向左轉的地方有價格還算公道味道還算好的自選快餐,晚自習之前曾經和小鈞一起花上五六塊錢在這裏解決晚餐,雖然我經常吃不完;那家現在已經搬走了的書店裏,曾經和諾諾一人買了一本《N世界》和《島?銀千特》;中考體育那天在十四中的操場邊和小鈞一起皺著眉頭喝下了菠蘿味的能量飲料,自此對一切菠蘿味的飲料產生心理陰影;高一時和晴天天逃課,逃晚上要考數理化的晚自習,在王府井的KFC裏寫作和畫畫;高二時和小鈞一起逛一個早上大大小小的店鋪隻為了找一條手鏈,在圖書館的自習室裏一頁頁地做習題直到全身無力。有時覺得自己還是記得的,可回過頭去看的時候,卻發現這些場景都已經殘缺不全了。

它們支離破碎,麵目全非。

甚至還有更久遠的時候,那些和諾諾一起,手牽著手走過小學長長的主幹道,走過從喧囂到岑寂的小學校園的日子。

我以為我還記得。

我以為我還記得無數個似乎永遠重複著的日子,記得學校門口那家奶茶店的奶茶、吐司和炸雞,記得耳機裏響起過的相同的旋律,記得一起玩過的遊戲,一起看過的動畫和小說。可是其實我已經不記得了吧。

有時要去小鈞家,或者去數學老師那裏上課,乘車的時候經過以前的初中,看看著那些像當年的自己一樣站在童年與少年的界限上的孩子們——我想我有資格說他們是孩子了,突然有種站在三途河邊看著前一個輪回,看著自己的前世的感覺。

黃昏中推著單車走出初中校園的孩子,像極了當年那個推著紫紅色的自行車,轉頭望著身旁推著藍色自行車的小鈞的自己。

也像極了那個和小鈞站在奶茶店的櫃台前,掏出錢包買一杯茉香奶綠或者冰鎮青茶的自己。

甚至像極了和諾諾坐在車站的長椅上,看著手上的《N世界》的自己。

可是在我回望的一瞬間,那個自己也化作了飛灰,化作了塵埃,消散在了咫尺之間。

又或者,她並沒有化作塵埃,但她卻化作了輪回之中前世遙不可及的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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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寫《彼岸飛花》,是為了寫一個屬於我、諾諾和扇子的故事。我們各自取好了名字,因為我在文字上比較擅長,所以執筆的是我。最初的靈感,應該是來源於初二那年某個國慶節,在大頭貼店裏那次無聊的排隊吧。

那時候是在初二,買小本的筆記本,在自習課上用大本的書擋著偷偷地寫,甚至在不喜歡聽的政治課物理課上也是如此。內容卻很幼稚,除了結局別的都幼稚得一塌糊塗,包括第一次做出來的世界設定。甚至是初三寫的外傳,也比正傳要像樣得多。配角和龍套喧賓奪主,甚至壓過了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