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是我最愛的人,我最愛的男人。”風兒說,“可是我不知道我更愛的究竟是哪一個……到現在,我也不知道。”
“是啊,換了是我,我也不知道怎麼選。”陸玨定定望著風兒掌心的幻影,“他們看起來都很完美,都沒什麼可挑剔的地方。”
“一個是我的丈夫,另一個……卻是在我最絕望的時候,把我從絕望裏救出來的人,”風兒用另一隻手輕輕觸碰著那個青色的影子,“在我快要墜下去的時候,他把我從深淵的邊緣拉了上來,我是愛他的,可我也愛著我的丈夫……對,丈夫,在我的世界,我已經嫁人了,那裏的女孩子隻要到了懂得愛情的歲數就能嫁人……”
“我的丈夫已經不在了,可是那個把我從絕望裏救出來的人,也回不來了。”她靜靜說,“現在,我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陸玨,我希望你記得我。”
“我會的,風兒。”陸玨伸手過去,再一次擁抱了風兒,“我會記得你,一直都會。”
魔界,皇都攬月閣。
青衣的吟遊詩人倚在窗邊,橫笛奏罷了一曲《淡淡幽思》。他漆黑的長發隨意披散在肩上,被夏日的陽光染上了一抹金黃。他俊美的麵容上總有種揮之不去的憂傷,這又上早已成為生命的一部分,永遠與他同在。雖然劍眉星目,卻也被這憂傷撫平了銳利的棱角。
樓下是一派市井的繁華,小商小販挑著擔子沿長街叫賣,孩子拿著紙風車和各種玩具追逐打鬧,達官貴人乘著華麗的車馬高傲地緩緩而行,他抬起頭,看見視線的最遠處,那高高聳立的朱紅樓閣,琉璃瓦反射著霸氣的光。
那是血舞山莊,如今魔界的第二大門派,也是皇都最華美的貴族園林之一。
它是那個名叫殘星的男子給予血舞鏡的,華麗而隆重的愛,一座極盡奢華的城堡。
那座城堡裏曾經住著他深愛的女子,從前世到今生他都深愛著她。他等著那個女子,等待他們的承諾,等她回到他的身邊來——三年前,是那個高貴如王者的白衣男子,將她帶離了他的身邊。他無法忘記那張燈結彩的婚禮上,那個含笑向他敬酒的紅衣新娘,她發上妖豔的紅薔薇宛如烈火,灼痛他的雙眼,他接下酒杯,任憑淚水滴落在杯裏。
那個女子,名喚血舞鏡。
易殤一拂青衣,從桌前站起,將長笛收入腰間,拿起了桌上的劍鞘。他最後望了一眼那座朱紅的樓閣,轉身走下了二樓。茶館二樓充盈著茶客們的談笑,小二肩上搭著羊肚巾樓上樓下地跑,喧鬧而充實的世俗圖景,在他眼裏卻早已一片黑白。
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鏡兒,你到底在什麼地方?
難道我們今生今世,再也不能相逢了麼?
我已經等得太久,如今我終於等到了這不止一次的青春,可你為什麼又要離開?
七月是熱情似火的時節。陽光炙熱得仿佛要讓大地燃燒起來,天空湛藍如最純澈的水晶,易殤眨了眨眼,不知為什麼流下了淚。
那淚滑落唇邊,冰冷而苦澀。
風兒聽見北風中反複回蕩的笛聲,淒迷而哀怨,仿佛一個迷失的靈魂在耳畔哭訴著悲傷的過去,那麼寂寞,那麼悲涼。
是那曲《淡淡幽思》,那首隻為她一個人而吹的曲子。
她知道的,是易殤,那個在芳菲苑的鶯啼燕轉中與她重逢的青衣男子,那個前世的白樺林裏抱著滿身鮮血的她淚流滿麵的北方男子。他們毫無疑問地愛著彼此,愛到可以付出包括生命在內的一切,但正是這份愛,在她心中構造了一座平衡的天平。沒有向任何一方傾斜,而是以絕對的平衡相持著。
一端是殘星,另一端是他。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更愛的是誰。
殘星給了她前世的不羈少年無法給予的,隆重而華麗的愛,甚至親手為她修建了一座城堡。而易殤卻給了她無助時的庇護,在她即將墜落絕望深淵時出手拉住了她,也給了她永恒的守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