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兒微笑著頷首,向著少年伸出了自己的手。銀色的麵具閃著魅惑的光,妖嬈卻並不刺眼。
華爾茲的曲聲響起,少年擁著風兒在舞池中心旋舞。他的手搭在她肩上,人類的溫熱透過薄薄的衣料輕易地抵達了她的肌膚,宛如溫暖的泉水緩緩流過。每一次進退周旋都是臻於完美的,他們配合得是那麼默契,仿佛心靈相通。盡管有時他險些踏在了她的腳麵上。
“你為什麼穿黑色的衣服?”少年低聲問。
“因為黑色和白色一樣,都是最極端的顏色,要麼最神秘,要麼最純潔,我喜歡極端。”風兒神秘地一笑,“而且,黑色是一種很讓人心安的顏色。”
“可別人都穿著最鮮豔的衣服,”少年的聲音裏聽不出情感,“你為什麼不這樣呢?你不希望每個人都注意你?”
“那是膚淺的打扮,我不喜歡。”風兒說。
“對,那不適合你,你適合現在這樣的打扮。”少年停頓了一下,又補充了一句,“你的舞跳得真好。”
“多謝誇獎。”風兒嫣然一笑,麵具背後的漆黑雙眸波光流轉,攝人心魄。
整個東校區上空陡然響徹了子夜來臨的鍾聲,一年終於走到了盡頭。而十二點的鍾聲,也昭示著真相的揭曉——那誇張妖豔的麵具背後,到底隱藏著誰的麵容?
不論是老師,還是學生,所有人都揭開了麵具。那些誇張的麵具被拿在手裏,展露出了人們最真實的麵容。當謎底終於揭曉,男生女生或如願以償地欣然微笑,或用勉強的笑容掩飾心底黯然的失望。那些傾慕或深情的目光終於不再躲躲閃閃。卻不知容顏與麵具,哪一個才是偽裝。
風兒抬起纖細蒼白的手,緩緩揭下了麵具。
而她對麵的少年也終於將藍色的假麵揭開。
麵具背後的人,是穆泠。
“風兒,新年快樂。”他的聲音低沉而溫柔。
廣場上巨大的電子顯示屏開始倒數,人群的歡呼一浪高過一浪,幾乎比天上煙花炸響的聲音更大。迷漩與許霄雲望著那塊電子顯示屏,這一年還剩下幾十秒。
迷漩靜靜地把雙手十指交扣在一起,放在胸前。
——一生中有無數需要許願的時刻,可是我的願望,卻隻有唯一的一個。
——它說起來很容易,但是也會很困難,也許終其一生都不會實現。
——我希望,我,迷漩,你,許霄雲,永遠都能像現在這樣,在一起。
——不轟轟烈烈,也不寡然無味地,在一起。
——我希望,你永遠都是除了姐姐之外,我唯一可以信任的人。我永遠都可以信任你。
最後一秒突然到來,屏幕上的數字變成了巨大的金色的“新年快樂”四個字。
——就算下一秒我們都會灰飛煙滅,我也希望,我們可以在彼此的身邊。
滿城的煙火,充斥了聽覺的歡呼。
人群之中,許霄雲的手伸過去,與迷漩的緊緊握在了一起。
搭帳篷總是一件麻煩事。風兒和陸玨從沒幹過這樣的事,最後隻好很沒麵子地求助於巡視營地的男老師,結果對方五分鍾之內就幫她們把帳篷搭好了。
就在她們鑽進帳篷裏準備睡覺的時候,一個高大的身影從道路另一端悠閑地踱過來,很明顯是張軒。他走到男生們那兩頂把門對著放在一起的帳篷邊時,饒有興味地湊了過去。
“你們在幹嗎呢?”他問。
“打牌。”一個粗壯的聲音答道。
“帳篷搭得挺不錯的嘛,”他說著,順勢彎下身子鑽進了一頂帳篷,“嗯,果然不錯,今晚我住這兒怎麼樣?”
閉著眼睛都能想象到那一副厚著臉皮的樣子。
“喂,我們這裏地方不夠的啊!”對麵登時亂了套,喊聲亂成一團。
“那有什麼關係,大家擠一擠不就好了嗎?”理所當然的回應。
“老師你再不出來,我們就把你拖出來了!”
然後張軒真的被拖出來了,還是被扯著腳拖出來的。他的雙手拚命在地上抓著,真是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哎,哎,別扯了!別扯了!”張軒奮力掙開拖著自己的幾個男生,緊接著,空氣裏劃過一道優美的拋物線——一隻黑色的男式皮鞋落在了他麵前,還翻滾了兩下。
風兒和陸玨站在一邊,互相對望了一眼,然後不約而同地鑽進了帳篷裏,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大笑。
折騰了半夜總算是睡下了,外麵仍然有煙花炸響的聲音。
但風兒卻睡得很安穩,外麵微弱的光線照進來,照著她的睡顏,安詳如嬰兒。
陸玨翻過身,看見如同嬰兒般沉睡著的風兒。不知是不是在做夢,她的唇角掛著完全不同於平日的憂傷的微笑,甚至還帶著微微的暖意,仿佛冰層下尚未凍結的流水。
她大概,是夢見了那個人吧?
這樣想著,陸玨伸手過去,攬住了風兒孱弱而冰冷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