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一歪,那物體帶著麵粉的清香氣從他臉邊擦過,“噗通”一聲狠狠打在背後的門上,隨即掉落在地上,還不忘華麗地轉了幾個圈,落得一身的灰塵。
白色的饅頭瞬間變成了一個煤球。
“浪費糧食,小心天打雷劈!”那男人悶悶地吐出這一句話。
“放屁,就是你身手太差,這都幾點了才來,隻有這一個饅頭了,你愛吃不吃!”是一個女人的說話聲,她隨手按了下開關,屋內依舊一片麻黑,勉強借著外頭街上的光亮才能看清屋裏有哪些人有哪些東西。
“呸,莫佑琛這個混蛋,沒交電費,我們又斷電了,你們誰去提醒他一下按時繳費啊!”那女人忿忿地不停說著。
屋裏無人響應她。
那男子倒是一臉無所謂,斷電斷水他都沒意見,隻對這饅頭有意見。
“臥槽,真是夠了,這都吃了幾天的饅頭了,沒肉沒勁兒,幹不動活啊!”
“你可閉嘴吧,今天還能有饅頭,你的祖墳已經冒青煙了。”
“等下,怎麼有股怪怪的味道。。。”那男人鼻子一動,味道了一股燒焦的怪味,類似那種襪子和廢紙燒糊的奇特味道,讓他本來因為餓著的胃又加重疼了幾分。
“我們那位大詩人炒了個青菜,燒了大半個廚房,要不是我下班下得早,這位大詩人自己就變成了一道大菜了。話說杜府,你不是說很久沒吃上烤肉了嘛,那還真是可惜可惜了。”女人說完,還輕笑了數聲,起身在櫃子裏不停翻找著,摸索了半日,摸出了幾根蠟燭。
名叫杜府的男人想象了一下那位大詩人變成了一道活生生的烤肉,腦補過頭,沒來由的又一陣惡心,整個人還哆嗦了下,“這十天半月裏,不是燒了就是淹了,敢情還能不能好了,你說這都多少年了,這控水控火能力半分長進也沒有!”
蠟燭串起了一小撮火苗,風姿綽約地搖曳了幾下,便亭亭玉立地站穩了。
杜府正忍受著巨大的胃疼,皺著的眉頭攪也攪不開。他模樣生得就是個普通大學生,兩眼下掛著兩個挑燈夜讀留下的大烏青,兩道濃眉斜入耳鬢,長得也能稱得上帥氣。這人心情不好的時候,再餓著個肚子,火氣就更燥了。
“我今天要早些走,換了班,要是有什麼重要事,明日一早讓咱們的大詩人傳話給我就好。”
女人名孔梓,生得頗有幾分姿色,媚又不妖,豔而不俗。她隨手拿起了掛在椅子上的大衣,秀眉一蹙,拍了拍。那衣服被下午的濃煙嗆過,有一種從火災裏幸存留下的味道。
孔梓走到了門口,回頭一笑,“莫佑琛雷打不動在下麵的房間裏,你去找他吧,哦,友情提示,他那裏有吃的。”
杜府張了張嘴,“那個,你白天上班,晚上也上班的,小心身體。”
孔梓向後不耐煩地擺了擺手,並沒有回頭。
這家店鋪裝修老舊,頗有五六十年代港劇裏那種被歲月洗滌過的老式茶餐廳的味道。一進門便是幾張桌子和椅子,卻一直是油膩膩,像從來沒擦幹淨過一樣。頭頂著個大風扇,呼啦啦地獵獵作響,那聲音活像個拖拉機似的。
杜府走過了餐廳,穿過烏漆墨黑的廚房,推開了後門,往樓下走去。
方才那被燒了的廚房,在黑暗中瞧不清模樣,如拿著手燈細細一照,會發現沒有一點燒焦痕跡。當然,隻是看著挺髒的。
樓下隻有一間屋子,封閉無窗,不過十五平米左右,放著一張雙人床,衣櫃,書櫥,電腦桌等尋常的家具,隻是不知出於什麼奇怪的原因,還有個空蕩蕩的鳥籠子。
房間裏也是一片烏漆麻黑,隻有那電腦顯示屏閃著賊亮賊亮的光,簡直要刺瞎人雙眼了。
“我說你就不能繳個費,韓修特別說了這越是黑的地方,這些光亮是要弄瞎人狗眼的,你瞎了我無所謂,可這麼多事兒誰來幹!”杜府的鼻子和狗似的,一進房就聞到了食物的香味。
“韓修說的?這貨醫科還沒畢業,你也敢聽他的話?前幾日我隻是有些拉肚子,這貨不知道煮了什麼東西給我喝,搞得我足足幾天都下不了床。”電腦前坐了個人,隱藏於身後無盡的黑暗之中。
“哦,你拿著帶薪病假不也挺舒服,遊戲打得這麼歡,讓你現在出去打怪升級直接KO。”杜府憑著本能,在黑暗中隻憑一眼,就清楚了燒雞的方位,輕手輕腳探頭探腦地挪了過去。
“滾蛋!”電腦前坐著的人雙眼緊盯著屏幕,兩手不離鍵盤,也不知是用的什麼風馳電掣般的速度抓起身旁的廢紙往後麵那偷偷摸摸的人身上砸去。
一砸一個準。
那隻是團起一團的廢紙,可是卻像鉛球般有力沉重,杜府的手一縮,就在此時,燈亮了。
“喲,老天開眼,感天動地,黑夜給了我一雙黑色的眼睛,我卻用他尋找光明。”杜府的話說不到一半,又一團廢紙扔了過來,隻是這次他巧妙地避開了。
坐在電腦前的男子轉過了身,二十四的年紀,童顏卻帶著些成熟,眼睛特別的大而圓,再配上一頭微卷的墨發,第一印象便是軟萌二字。
杜府清楚地明白,這一切都是假象,是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