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齒笑冰肌騷(二)伏波將軍識皛白浪蝕血殺論明魔
明媚的陽光,嬉鬧的鳥鳴,獨孤白以皛白傷勢未愈之名,棲身在伏波別苑轉眼間已經過了五天。
在這五天中,沈夢一時時戒備著獨孤白隨性的捉弄。兩人每日相見都有做不完的事情,時而相互切磋詩文,時而互相比試武藝,時而又談論兵法布陣。皛白所會的一切都讓沈夢一愈加驚覺,這人決不是眼前所見般的簡單。
他知道的事情,她同樣知道,就連他不甚清楚的岐黃之道,她也甚是精通。對於一個普通的江湖女子來講,皛白懂的實在太多了。這讓沈夢一不得不懷疑,皛白的背後一定藏著什麼?甚至她是個有故事的人,有苦衷的人。可是,既然皛白不主動說明,那自是認為她的那些事情與她無關,所以,沈夢一也樂得繼續維持這種知交好友般若即若離的感情。
人說,君子之交淡如水。可是,這並非真的感情淡如清水,而是一種隱含的默契。這默契提示著他們,他們的交往就如此了。倘若他們的感情再不和身份背景的深入下去,那麼雙方都會很不方便,甚至就連那君子之交的平靜表象也會難以維持。
夕陽西下,掌燈時分。
沉悶的書房中,沈夢一捧著平日最愛讀的《虎石經略》,心不在焉的看著。目光雖還在書頁之上,心卻已經飛出老遠了。淡淡的泛黃的書頁,被晶瑩修長的手指來回摩挲,墨跡已經有些淡了。想起白天在書房發生的趣事,沈夢一抬首在書桌上尋覓那人留下的真跡。
紅木的書案中央,端端正正的擺著幾張奇怪的紋字。對,那是名副其實的紋、字。
白白的宣紙上,大小不一,歪歪扭扭的四個帶著翹天小尾巴的圓圈,每個圓圈中間還有一道不知是橫還是點的墨跡,讓人琢磨不透。倘若不知皛白素來出人意料的表現,沈夢一定會以為那是某神婆劃出的符咒。
“這是什麼?”沈夢一看著獨孤白輕輕撂下那支自他手中搶過的毛筆,虛心請教。
獨孤白神秘一笑,挑眉戲弄道,“沈將軍不認識這兩個字麼?”
拿過那張寫著奇怪文字的紙張,沈夢一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仔細琢磨,反複研究,最終得到結論,那是皛白故意寫出來為難自己的異國文字。放下手中那看不透的一張紙,麵朝獨孤白遂躬身作揖,滿臉求饒的請教道,“小生學識鄙陋,確實不識得此種文字。還請姑娘賜教!”
沈夢一口中雖如此說,心中卻是想道,這便宜若不被這皛白姑娘明著占去,也會被她從暗處撈回來,到時候防不勝防,還是自己禮貌點退讓的好。知難而退,審時度勢向來是這位少年將軍的慣用手段。
“哈哈……”獨孤白大笑,聲音略顯渾厚,此時的他已經實在忍不住了,也顧不得什麼變裝後掩飾聲線的問題。何況,自己的可憐身世在沈夢一腦中根深蒂固,諒他也不會因為幾聲大笑而懷疑他。
她竟然認為自己寫的並非佐月國文字,而故意刁難他,這豈非好笑?不過,也許獨孤玄說的沒錯,他寫出來的字確實隻有那麼少數幾人能認得,或者真應該讓他去編製佐月國的暗語文典。
見獨孤白捧腹大笑,沈夢一雖知麵前這位美人在它麵前向來就沒什麼形象可言的,但還是被她笑的有些愣然,不知如何是好,隻得出聲詢問,“我又說錯什麼?”
“沒有……沒有……”獨孤白連連擺手,強逼自己收住笑意,出聲道,“隻不過,我是到如今才知道,原來佐月國百戰百勝的伏波將軍,竟然不識得佐月國的文字。”
沈夢一驚然,一手迅猛抄起被自己放在桌子上的白紙,顛來倒去的看,還是看不出那是什麼,反而是越看越頭疼,“這是佐月國文字?”
“自然。”
“可是,這是什麼字呢?”微凝的眉頭,在那秀氣的額上形成一座小山丘。
獨孤白似是並不以自己的字寫得怪異為恥,反而傲然說道,“我的名字。”
“你說,這紙上寫的是小白二字?”
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啊!沈夢一雖不敢自稱將佐月國文字認了個遍,但小白二字,應該還是難不倒他的。沒有理由一個江湖女子能寫出來,而自己不認識啊!
“是皛白,不是小白。”說著獨孤白伸出手指,輕輕一圈其中最大的一個白字,指給沈夢一看。好讓他相信,自己並沒有騙他。
“嗬嗬……,”看著那怪異而不失可愛的“白”字,沈夢一也忍不住莞爾,這個皛白姑娘真的是天天都有驚喜送給他!就在她感歎皛白是像天人般無瑕完美,十項全能,乃上天的完美作品的時候,老天卻又跟他開了個大玩笑。她的書法可真是不怎麼樣。而且是很不怎麼樣。恐怕就連粗識文字的孩童,也比她的字美些,更好辨認些。
“難道沒人同你說過,你的字……”
優雅的點頭,仿佛絲毫不在意別人所言,“是有人說過,不過我又不經常寫字,練那沒用的東西做什麼?況且做人就是要隨性而為,倘使事事都力求最好,豈不是太累了麼?”
沈夢一由衷的點點頭,不知為何,這話出自皛白姑娘的口中,竟沒有令他覺得做作厭煩。反而是十分的瀟灑自如,仿佛麵前這人天生就是不被束縛的遊龍翔鳳,奔馭九天自由自在才是他應當所為。
這世上就是有一種很奇怪的人,他們身上所散發出的自由氣息,總是讓人不忍去破壞。像吉普賽的占卜女郎,走遍天下的吟遊詩人,他們的自由生活會被所有人向往和憧憬,而真正能做到那般瀟灑自如的人卻又絕不會太多。隻因在現實的社會中,能忍受那種瀟灑所帶來的孤獨寂寞,生活不便,和世人的異樣眼光與不理解的人,隻是少數中的少數。所以,世人許是會將自己對自由的美好向往寄托在這種人身上,而這種人所做的一切也就愈發的能被人所諒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