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一夢(三)幽妙小樓藏美人慈英夜談縛白王
夜涼如水,月影婆娑。
冷色華光之下,一道玄色身影漫步於藤蔓之中,在陰影下悠閑的走著。整理完那一大堆的公文,獨孤玄需要休息,不光是身體的休息,還有心靈上的寧靜。
抬頭看看小樓上的牌匾,歪歪扭扭的三個字“幽妙閣”。獨孤玄的思緒恍惚,似是回到了從前。那已經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那個時候他六歲,他也六歲。
明媚的陽光拂照大地,冰輪皇宮之中的禦書房內,有一道小小的身影在奮筆疾書。穩穩的拿著手中的狼毫,一筆一劃的做著太傅交代的作業。他做的很認真,隻因為這不僅僅是太傅的教導,還是他自己的心願,是當今佐月國的皇長孫——獨孤玄的心願。
從很小的時候,他就知道皇室之中長子的責任不簡單,所以他一定不能讓他的父親操心。身為皇室的長子,一個年逾三十的太子需要麵對的壓力已經太多太多了。他雖然現在還不能為父親分擔政事,但是他可以努力的學習、力求上進在最短的時間內,成為父親的助手。
想著今早父親的表揚,獨孤玄的小臉盈滿笑容。今早,他的父親看了他寫的作業《論皇寧三策》之後,開心的大笑著說,“玄兒性情穩重,睿智敏捷,倘若將來能發揮才能必定是我佐月一福啊!”又想起今早父親賜予自己在宮外的一處院落,獨孤玄想起,自己似乎是還沒有為那地方起名字。
嗖——
自窗外飛進一塊小石頭,打斷了獨孤玄的美麗回憶,一個有些童稚的聲音,從窗外傳來,“玄兒?看什麼呢?”
隻聞人聲,不見其人,但獨孤玄已經清楚的知道站在窗外的是誰了。禦書房本是宮中比較機要的所在,而在這個皇宮中,同他差不多大小的還能在禦書房自由出入的人還不多,就隻有那個與他同歲,淘氣頑皮、不求上進、卻討得眾人喜愛的小皇叔了。
“寫什麼呢?”那個童稚的聲音又起,一道白色身影從窗口躍入屋內。懶洋洋的將臉趴在獨孤玄練字的桌子上,銀發散落桌麵若天霜華雪,兩隻鳳眸輕輕眯起,打量著白紙上的兩個字。
“小皇叔。”獨孤玄禮數周到的從椅子上起身問候。
“什麼小皇叔?是九皇叔。我隻是年齡同你一般,輩分可比你大哦。”
“是,九皇叔。不過你不是天天藏珍閣、演武廳與全書庫三邊跑麼?今天怎麼會來禦書房?”
“誰說我不能來禦書房?”獨孤白衝獨孤玄翻了個白眼,嫌棄他腦筋轉得慢,“對了,你這是在寫什麼呀?看起來怪怪的。”
“嗬嗬……”想起自己手中所寫的是給那新賜小院所起的名字,獨孤玄有些傲然的說道,“今早父親獎賞給我一座宮外院落,我正在起名字。”
“宮外的院落?皇兄送你的?”獨孤玄氣憤,他這個皇叔都還沒有自己在宮外的院落呢,這個小玄兒居然已經有了。母後還總說皇兄愛護他更勝親兒,這簡直都是謊話。鳳眸稍眯,獨孤白心中一則詭計形成,“你這名字起的不好,我幫你寫,我最會起名字了。”
獨孤玄汗顏,他寫?要知道九皇叔筆跡猶如鳥獸的爪子印記可是全皇宮出了名的,他要給那院子提名?自己敢掛上給人看麼?
“這個……九皇叔,您還是幫我給居住的內院題字吧!那樣我天天能看到,多親切!”
獨孤白見獨孤玄麵色突變,心情大好,就隨口答應了,“那好吧!”
一顆懸著的心落回原地,獨孤玄忙奉上如花笑臉。幸虧他答應了,否則依這位九皇叔的性子,他真的不知道是否要在自己的院落大門上掛著那奇怪的字體。
“象幽入覆,神妙難捉。就叫幽妙閣吧!”凝眉認真思考一番,一手奪過獨孤玄手中的狼毫。
唰——唰——唰——
歪歪扭扭的三個字躍然紙上,放下狼毫,獨孤白滿意的點點頭,頗為欣賞自己的大字。
“快去,將這三個字著人快快做好掛上!我還是第一次寫得這麼好啊!值得紀念,值得紀念!”
“幽妙閣?好像是女孩子的閨房啊!”獨孤玄小聲抗議。
但是回應他的僅是獨孤白的背影,他似乎隻是為了幫他的內室題字而來。安靜的禦書房中,除了桌上那三個字以外,沒有一絲痕跡表明獨孤白曾經來過。
月懸中天,獨孤玄想起那次莫名其妙的起名過程,嘴角微微上揚,笑得有些無奈。這本是幼時因自己努力學習,父皇賞賜的院落,卻被那個任性妄為的小皇叔掛上了這莫名其妙的牌子。看這名字,簡直就像是女流閨閣,但自己還是遂了他的意,沒有將牌子摘下來,而這一掛便是二十年過去了。
推門而入,但看書頁淩亂散落於地,滿屋子的衣飾也東西南北毫無章理,整間屋子就像是被打劫過的一樣。獨孤玄不見絲毫慌亂,輕笑出聲,那人每次來都會把屋子搞成這樣,真的很想見識一下,平日伺候他的人是怎樣跟在後麵不停的收拾的。
漫步走進內屋,隻見寬廣的明黃臥榻之上,一道白色身影執書,悠閑側臥,慵懶品文。
白色的冰月華衣,白色的冰凜銀帶,白色的玄泉長發。沐浴在這一片皚皚白雪之中,更襯得那雙透著狡黠的鳳眸靈動異常。一張絕色臉龐妖邪豔美,卻讓人看得舒服。
見獨孤玄走近,白色身影放下手中書卷,踢了踢纏住雙腳的蔚藍色披風,坐在床上抱怨。
“大忙人,你可算回來了,我都等你一晚上了。”
這話聽著怎麼那麼別扭?但一時間卻找不出錯在哪裏,果然跟這種不正常的人在一起,他的思維也會變得不正常。獨孤玄看著被白色身影無知無覺踩在腳下的蔚藍色披風,心中說不出的惋惜。
手指地上披風,獨孤玄不抱任何希望道,“你……你知道麼?你踩在腳下的是什麼東西?”
白色身影瞪大眼睛,好似沒聽明白獨孤玄突如其來的問話。
“什麼東西?披風一隻嘍。”
獨孤玄更加替那件被人踏在腳下的無價珍寶掬一把同情的淚水。心道,就算你家有錢也不能這麼糟蹋寶貝啊!這天下無雙的乾元神隱披風,可不是有錢有勢就能得到的。你得到卻不知珍惜,真是令人氣憤。可他更氣憤的是,他們這幫人還總是不長腦子的把舉世珍寶雙手捧到他的麵前,任他糟蹋,果真禍水誤國啊!看著那張絕世的臉,誰忍心責怪他的或許無知呢?
“來找我做什麼?”獨孤玄的話有些衝,也許是因為那件珍奇的披風抱不平,也許是因為二十年來隱忍在身體裏的無名怒火。
“找你當然是有事嘍,要不誰會沒事自己往籠子裏麵鑽啊!”
白色身影語氣欠扁,仿佛在說這個你都不知道,好笨哦!
“獨孤白,你給我說清楚,你那是什麼語氣?什麼叫往籠子裏麵鑽?”
獨孤玄簡直已經被那輕鬆愉快的神情氣炸了,他本是皇族儀範,但多年與獨孤白的相處已經早就令他破功。想他剛剛處理完成批的緊急公文,打算好好休息的時候,卻被這個什麼都不做的,卻輕而易舉博得眾人寵愛的九皇叔奚落,自己住的地方是籠子,真是怎麼想怎麼氣!
“籠子就是籠子嘍,你今天怎麼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其實,獨孤白到嘴邊的話是,你是不是吃錯藥了?不過想起來今天是來找他幫忙的,就決定先忍一時風平浪靜,改口成比較富有關心意義的話。獨孤白外表妖邪美貌,自小博得眾人寵愛,此時卻被自小被他欺負的小侄子說教,心中略有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