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2 章 公主(1 / 3)

距離生死一線的那天已經過去了半個月,王熙鸞身上受的撞傷擦傷已經好全,她和王子騰一起並排行在武將兩列的最前方,身後是賈瑚,身前是廣闊恢弘的廣場和雄偉的含元殿,頭頂是高遠的蒼穹。

幾絲雲淡淡的,繞在尚未完全褪去的夜色裏。

這半個月裏,王熙鸞以“靖寧縣主”的身份入宮十數次,在紫宸殿和眾多勳爵重臣一同與新帝參讚諸事。她本以為即便她有從龍之功在身,以女子之身參與朝事,也必定會讓某些頑固老臣甚覺不滿,拿“牝雞司晨”和“孔孟禮法”反對。

隻是半個月下來,除了除夕那晚一群大臣們紅著老臉來對她行禮道謝,還有她第一日在太極殿出現時,新帝在上,幾位老大臣都驚得半日才回神外,她連尷尬都未曾感覺,更無人對她參與朝政之事當麵說什麼。

王熙鸞在夫人太太們中慣是得喜歡的,可為官不比在女眷們中撒嬌做癡,王熙鸞自認還沒那個本事,在男尊女卑的時代,以弱齡女子身份,能在官場中人見人愛。

是入仕幾十年的大人們,用他們活了一輩子修煉出來的涵養,讓她覺得在太極殿內如魚得水,毫無阻力。

王熙鸞在太極殿愈加自在和適應,心內也難免疑惑為何她入朝之事如此順利。

聽得王熙鸞的疑問,王子騰大笑:“傻丫頭,你對他們可是有救命之恩!那日若沒了你和瑚小子,他們早被射·成刺蝟了。再說,眼見你可是救了太後娘娘和皇後娘娘,若沒陛下首肯,你也跑不到太極殿上,這群人早活成了人精子,讓他們這時候逆陛下的意思,比讓他們辭官都難。”

他略放低了聲音,笑道:“也不看看咱們陛下是什麼手段。”

除夕之夜,先太子和先忠勇親王、先忠誠郡王無一生還。他們三人謀反事實無可辯駁,且先太子所有血脈,除先太子妃所出兩位郡主外,盡皆被先太子妃大義滅親除盡,先太子妃又當著諸位重臣的麵說出先太子和瑤妃苟且,五皇子六皇子母妃德行有虧,平素品行不堪也是出了名的,自然無緣大位。

先帝第四子忠禮郡王,貴妃所出,人品貴重,在戶部數年,素有功勞,廣有賢名,自然是繼位的不二人選。

大年初一淩晨,陛下在宣政殿繼位,隨即在半個月內發下幾道禦旨:

尊生母文貴妃為皇太後,上徽號曰仁德皇太後;

王妃韓氏為皇後,立即入宮輔佐皇太後共理六宮諸事;

皇後之父,通政使司通政使韓齊平為承恩公,皇後之母蘇氏為承恩公夫人。

先皇後謀反,但其人已去,又是先帝原配皇後,不予追責,仍以皇後之禮下葬;

先太子廢為義忠侯,以侯爵之禮下葬;

原太子妃朱氏,雖曾與義忠侯合謀篡位,但念其迷途知返,誅殺先皇後有功,賜義忠侯夫人,無召不得出府;

義忠侯與義忠侯夫人所出兩女收為皇後義女。

先忠勇親王謀逆,廢為庶人,以皇子禮葬;

先忠勇親王妃揭發義忠侯等人謀逆有功,仍賜忠勇親王妃位。

皇考戚貴妃謀逆,廢為庶人,賜死;

先忠誠郡王謀逆,廢為庶人,以皇子禮葬;

先忠誠郡王妃協同謀逆,廢為庶人,賜死,以皇子妃禮葬;

封先忠誠郡王長子為忠誠伯,賜伯府居住,無召不得出府。

先帝五皇子夭亡,追贈忠順郡王;

先帝五皇子妃馬氏,封忠順郡王妃,治國伯馬遊及西城兵馬指揮使馬江之罪不及出嫁女。

先帝六皇子雖言行無狀,舉止瘋癲,但念其年幼無知,仍以皇子待遇養在宮內,由太醫院診治。

這便是陛下對皇室所有人的處置。

另外,陛下還秘密派人往西北去將西寧侯收監,以謀逆罪論處——在王熙鸞等出含元殿之前,攻打京營將士的三千禁衛不是太子的人,而是西寧侯之姑母戚貴妃的人。

這三千禁衛中有不少人都曾是西寧郡王麾下。

領此命過去的,正是在除夕夜立有救駕之功的趙指揮使——現在已經是正二品趙總兵了。

而西寧侯在京中的家眷,在大年初一的傍晚便已被王熙鸞帶人捉拿入監。

厚待忠勇親王妃與義忠侯夫人等“迷途知返”的女眷,厚葬他謀反的兄弟們,“善待”除他之外先帝僅存的血脈六皇子,但對協同謀逆之人毫不留情,如此恩威並濟,做事果斷,年僅二十四歲的陛下才登大位,便顯出了他為君的手段。

這是一位雖然年輕卻手段老到,心如明鏡的帝王。他決斷卻不狠毒,仁德卻不軟弱,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優勢和劣勢,並能盡量把朝廷裏的所有力量都集中在身邊,收為己用。

由昨日在太極殿的議事中,王熙鸞能聽出來,陛下打算將義忠侯夫人之父兄重新起用,已給原翰林院掌院學士朱法賜下禦醫和許多藥材,是命新任六宮都太監親自送去的。

先太子血脈幾乎斷絕,先太子生前在朝中之勢也不成氣候,義忠侯夫人和先太子之勢是生死大仇,陛下便要用朱家,也不必擔憂朝中有擁立嫡脈的聲音。

朱法畢竟任了十餘年的翰林院掌院學士,在朝中門生故舊無數,陛下此舉正是為了收攬人心。

如今陛下隻封朱氏為義忠侯夫人,不過是因她到底算是弑母,還毒殺了許多皇室血脈,不好高封。陛下總要再施恩幾次,以彰仁德,隻要朱家得用,再過些年,義忠侯夫人的侯夫人位,早晚會升為公夫人,郡王夫人,甚至是親王夫人。

而先帝在位時,不可一世的原六宮都太監曹全德,現在還活著。

他活在幽深的地牢裏,每日受盡嚴刑拷打。陛下不讓他死,要從他的口中榨出更多有用的消息。

王熙鸞、王子騰和賈瑚都曾受陛下之托,在地牢裏監察過一到三日不等的拷問曹全德。

王子騰私下對賈瑚王熙鸞等笑道:“曹全德得勢的時候,沒少在小處幫我。陛下如此也隻是為了放心而已。”

雖然隻在地牢裏呆了一日,不比王子騰和賈瑚都是兩三日,她也沒少見過人的血肉了,可王熙鸞回憶起曹全德的慘狀仍覺十分不適,隻能敷衍一笑。

王子騰看著她認真道:“鸞丫頭,路是你自己選的,你不比男子,要晉身有許多路,以後這些醃臢的事隻怕你要經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