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畢,王熙鳳要回自己屋裏,王仁道:“我送妹妹回去。”
王熙鳳道:“哥哥好好歇著罷,在自己家裏,又不會丟了,什麼送來送去的?”
王仁堅持說:“左右就幾步,我就送妹妹回去如何?正好兒若伯娘方便,我還給伯娘請安去。”
王熙鳳說:“那咱們一起去罷。”
兄妹兩個往定安堂後邊來,王熙鳳一路念叨些舍不得王熙鸞,要送她什麼東西,趁她還在家裏要和她玩兒什麼,說了一回歎:“什麼玩兒什麼?那丫頭習武都要瘋魔了。”
王仁笑道:“妹妹專請鸞妹妹一次,鸞妹妹總不會拒了妹妹的。”
兩人行到溫瑛院內,人進去傳話,恰溫瑛還沒睡下,聽他兩個一起來了,想著正是機會說李家姑娘的事,便笑道:“快都進來!”
問了王仁身子,溫瑛道:“你們先別忙著走,我正好兒有話要問仁兒的意思。鳳丫頭也聽聽。”
溫瑛隻在屋內留了兩個自己的心腹大丫頭,連王熙鳳的人都命出去了,才與他們說了,她和王子騰有意給王仁說國子監祭酒之女李家姑娘。
“這李家也是金陵仕宦之家,李大人在國子監祭酒之位上,官位雖然不高,但每三年有多少舉子進士都是從國子監出去的?這些人都和李大人有師生之名,所以國子監祭酒最清貴不過。李家姑娘才貌教養也沒有不好的。隻是有兩件,她比仁兒要大上三歲,第二件,你們應也知道,她從前和榮國府上你們珠大哥定過親。”把李家姑娘的優缺點都說了一遍,溫瑛補充一句,“仁兒,我就和你照實說了,若不是李家姑娘年歲略大幾歲,又曾和人定過親,以你現在的條件,是說不到這樣的姑娘的。”
一時被塞了太多消息在腦子裏,王仁暫說不出話,忙著理清思緒。
倒是王熙鳳身在局外,比王仁清醒些,先問一句:“伯娘,那……咱們家和榮國府兩家關係這樣緊密,三哥若真和李家姑娘定下,兩家會不會彼此尷尬?”
溫瑛笑道:“這倒無妨,縱從前定過親,也不是成親。如今兩家婚事已退,珠兒另娶了妻子,更和李家姑娘沒關係了。從沒聽過退親的男家還攔著不許女家說親的。榮國府裏老太太還有你們張伯娘都是明理的人,也不會因為這個就遠了咱家。”
王熙鳳猶豫一瞬,又問:“伯娘,伯父真說了……”
溫瑛笑問她:“不是你們伯父同意,我能把這事說給你們?”
她看向王仁:“現在就看仁兒介意不介意了。若仁兒覺得無妨,過了年我先和李家通氣兒,等出孝定親成親。仁兒若覺得不妥,我再給你尋別家姑娘就是。”
過了這半日,王仁終於想明白了。
話在心裏轉了幾圈兒,他起身道:“婚姻大事都是長輩做主,我全聽伯父伯娘的。”
溫瑛道:“話是這麼說,但日子是你們自己過的,不是我們替你。仁兒,你可得想好了,你心裏有半分介意李家姑娘曾和珠兒定過親,定要照實告訴我,我不會勉強你。天下也不是隻有李家一家好人家,我再慢慢兒給你打聽。”
王仁道:“天下是有許多好人家,也有許多好姑娘,但人家未必願意把姑娘許給我。我知道伯父伯娘給我挑出來的人家一定是對我來說最好的,我……”
“仁兒!”溫瑛歎道,“我看你是沒懂我的意思。李家姑娘確實是現在看來你最好的選擇,可若你是介意著她曾定過親,勉強和她成親,做了夫妻後還一直想著這事兒,你心裏介懷不說,李家姑娘也不會過得好,最後成了一對兒怨偶,這有什麼意思?她好好兒的姑娘,分明能找不介意她定過親的人家,礙著咱們家的勢答應了,結果你不是全心待她,她不可憐?”
“我隻盼著你們都能夫婦順遂,彼此中意,平平安安互相扶持著過一輩子,不想讓你們因婚事結得不好,幾十年過得不快意。”溫瑛把心裏的話和王仁說了,又道,“離過年還有十幾日,你不用急著答應我,等年前再告訴我罷。你去罷。”
王仁把這些話都記在心裏,和溫瑛行禮,默默出去了。
王熙鳳歎道:“也不知道哥哥最後怎麼想。”
溫瑛道:“婚事要看緣分,他心裏實在過不去,說明他和李家姑娘緣分不到。”
王熙鳳點頭,說:“伯娘好歇,我也回去了。”
溫瑛拉著她笑道:“正好兒今兒有空,我想問你一句話,你照實和我說。”
王熙鳳似有所感,問:“是什麼話?”
溫瑛把屋裏剩的兩個丫頭也遣出去,問:“鳳丫頭,你實話和我說,你覺得昀兒怎麼樣?”
王熙鳳想明白溫瑛話裏的意思,立刻紅了臉。
溫瑛笑道:“別羞,別怕,我就問一句,你隻管說你覺得昀兒怎麼樣就罷了。”
王熙鳳被問了婚事,先是覺得麵上發燙,可不知怎麼,賈璉的身影忽然浮現在她眼前。
她麵上紅色漸漸褪去,迎著光線,一張臉看去竟有幾分白得透明。
溫瑛觀她麵色如此,吃了一驚,忙問:“難道你這麼不喜歡他?”她疑惑道:“昀兒這一年都在榮國公府,也就去年冬日常在咱們家,那陣子你和昀兒一起撐著家裏,不是也很順當?怎麼就這麼不喜歡他了?”
她把王熙鳳摟在懷裏,哄道:“好鳳兒,你別擔心,你不喜歡,隻管和我說,咱們外頭再找好的去。”
王熙鳳抿唇說:“伯娘,沒有……昀表哥沒有什麼不好的,他……挺好的。”
溫瑛歎道:“你這個樣兒可不像是昀兒很好。”
王熙鳳穩住心神,笑道:“昀表哥他……生得也好,才學也高,說話行事都有禮,也有能為,極尊重我,真沒什麼不好的。我隻是……沒想到伯娘會……”
溫瑛仔細看她表情,歎道:“你們兄妹兩個,真是……”
“上回我不是和你說,你如今最好找一個人有能為有主意,年紀輕輕能當得家做得主,性子又軟和的?”溫瑛柔聲道,“昀兒他出身略低些,和溫家往後應沒什麼往來,這是他的弱勢,也是他的優勢。和溫家不好,咱家和賈家這幾年幫襯了他,他是個記恩的孩子,會記著這份兒情。他往後中舉中進士為官,就和王家的孩子一樣。若再成了咱家女婿,就更是一心向著咱家了。兩年後便是秋闈,他這科能得中,你伯父也會覺得是一門好親。”
“你真和昀兒成了,他上無親父母轄製,有長輩也就是我和你伯父,你立時就能當家做主,過得自在。這孩子心思雖深些,但根子是正的,不會虧待了你。他又心……”將這句話咽了下去,溫瑛笑道,“所以我覺得這是一門好親。但就和我對仁兒說的一樣,人再好,你心裏有芥蒂,也算不得什麼好選擇。”
溫瑛把王熙鳳扶著坐正,認真和她說:“鳳丫頭,你也不用今日就回答我。你出孝還有半年,離秋闈還有將近兩年,你和昀兒真要定下也得看他能否得中,便是要先讓他心裏有數兒,總也要你出孝才說。這事兒我是最先和你說的,還沒和你伯父商議。這半年你好好兒想想,真不喜歡,我外頭給你找更好的!”
“伯娘,我……”眼淚大顆大顆從王熙鳳眼中落下,她哽咽得說不出成句的話,“我……”
溫瑛重抱住她,笑道:“別哭,這有什麼好哭的?咱們鳳兒這麼好的姑娘,誰能娶著不是他祖墳冒青煙了?你和昀兒之間隻有你挑他的份兒!你慢慢兒的想,啊?”
王熙鸞含淚應下。
她對不起伯娘。
伯娘這樣用心為她打算,她卻不能說實話。
她對不起昀表哥。
她……舍不得璉二哥哥。
她這樣誰都對不住。
她不能再這樣了,不能了……
*
眨眼到了除夕。
榮國府還未出孝,今年賈母張問雁並不入宮領宴,倒是寧國府上賈敬夫人入了宮,至晚回來,忙和賈敬賈珍尤氏等服侍賈母到宗祠內,寧榮二府並賈氏族人同在宗祠內祭祖。
賈敬主祭,賈瑚陪祭,賈珍獻爵,賈政獻帛,賈璉捧香,賈蓉賈薔展拜毯,守焚池。
禮畢,眾人圍隨賈母到正堂,賈族中人男子在檻外,女眷在檻內,傳菜到王夫人手中,王夫人傳給賈母,賈母捧放在桌上。張問雁在供桌之西,東向而立,同賈母供放。秦可卿和眾女眷一同在檻內。(注1)
而賈瑞則和賈族中男子們一同在檻外。他輩分不算高,和寧榮二府關係也不算近,位置靠近內儀門,和秦可卿隔得甚遠。
饒是這樣,也攔不住賈瑞每往前傳菜時,都努力伸脖子往前看,想看到珠大嫂子究竟是何等的花容月貌。
怎奈離得太遠,他在外頭著實看不見屋內的人,賈瑞又不敢太露出行跡被人察覺,直到最後一道菜傳到前頭去,也沒瞄著半點兒秦可卿的模樣。
上回蓉哥兒薔哥兒請他吃酒,他可打聽著了,珠大嫂子生得真是極美!
一會兒還要給老太太拜年,他就不信他一眼都看不著珠大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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