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這個!”王熙鸞隻得也悄聲回他,“你快坐好!”
“這屋裏都是你的人,這有什麼?”賈瑚用氣音道,“鸞兒,我還不知我錯在哪裏。你為甚要我少在外麵‘招搖’?是我做錯什麼了?”
對!還有這事呢!賈瑚一說,王熙鸞也想起來了。
她欲要說邱淑然的事,可又當著白鷺等的麵,便看她們一眼。
瑚大爺和姑娘當著她們的麵說體己話,她們怎麼辦?白鷺輕咳一聲,先轉頭看向門外,含雪等本在猶豫,見了這樣忙有樣學樣,也背過臉。
王熙鸞心裏略有些煩躁,和賈瑚說話的語氣便故意衝些:“你真不知道?”
賈瑚忙搖頭:“真不知道。求求了,讓我死也做個明白鬼。”
王熙鸞哼道:“你不知道,那為何黛玉妹妹滿月宴的時候,山東邱巡撫家的孫女邱姑娘處處和我作對?她不是看中了你是怎麼?”
賈瑚回憶一會兒這山東巡撫邱家,皺眉道:“我隻去過那邱家兩回,都是和邱家公子探討文章,邱巡撫和李夫人也和我說過幾句話,外就沒見過別人了。這邱姑娘我真不知她是誰。鸞兒若不信,我……”
“誰要你賭咒發誓?”王熙鸞手指點在他嘴上,笑了,“看把你急的,快擦擦汗。”
賈瑚順著她的眼神抬手,才發覺就這不到小半刻鍾,他竟急出一額頭的汗。
鸞兒既笑了,就是沒什麼大事。賈瑚一麵把心放回肚裏,一麵又問:“那邱家如何難為你了?可要緊嗎?解決了嗎?”
王熙鸞搖頭笑道:“什麼‘邱家’,不過是邱姑娘讓我作詩,我說我不會做。那邱姑娘有個好姐妹,是趙學政家的姑娘。趙姑娘為了讓邱姑娘‘迷途知返’,特意和我一唱一和,讓我說了好些你對我好的話。”
賈瑚雙眼發亮,問:“鸞兒都怎麼說的?”
王熙鸞才要告訴他,忽聽門上報“鳳姑娘來了”。她忙清清嗓子起身,帶著白鷺等迎出去,把這裏事都告訴了王熙鳳,又說她和賈瑚今晚先不去薛家,明兒再去。
王熙鳳抹抹額頭上汗,喘勻了氣道:“我的老天,你不知道嚇死我了!哥哥那小廝說得好像哥哥要斷氣了似的,真是……”
這時賈瑚也從屋內出來,遠遠和王熙鳳一禮,道:“鳳妹妹不必擔心,三弟身體底子好,中暑虛脫救治及時,現應已好了大半。等大夫來了吃兩副藥,就能好全了。”
王熙鳳也遠遠的回禮,道:“多謝瑚大哥。哥哥不爭氣,耽誤了瑚大哥和鸞妹妹出門,我在這裏替哥哥賠罪。”
王熙鸞忙把王熙鳳扶起來,賈瑚道:“都是一家子兄弟,鳳妹妹不必這樣客氣。且三弟中暑也是因我沒注意,我補過而已,當不起鳳妹妹的謝。”
和賈瑚客套完了,看賈瑚又是一揖往正房走,王熙鳳立時拽住王熙鸞的袖子在她耳邊問:“你又單獨見他!”
王熙鸞忙道:“不是單獨,白鷺她們都在旁邊呢!”
王熙鳳懷疑看向王熙鸞,王熙鸞回視以真誠的眼神。
還掛心著王仁,王熙鳳便沒和王熙鸞多說這個。焦心在廂房內又等了一刻鍾,終於看到小廝領著大夫進來,賈瑚在正房門邊請進,王熙鳳不住往正房門口張望。
又過了一兩刻鍾,看賈瑚把大夫送到院門口,王熙鳳禁不住邁步出至廊下等著。
賈瑚在院門處命小廝們送走大夫,便立時往廂房這邊廊下來,與王熙鳳王熙鸞隔了兩丈遠,把裏麵情況說了:“大夫看過了,說三弟吃兩劑藥歇一覺便無妨。現三弟已能見人,鳳妹妹可去看看。”
王熙鳳顧不得那許多,一福謝過賈瑚,便忙著往正院去看王仁。她的丫頭也趕著跟上。
廊下又隻剩下賈瑚王熙鸞和王熙鸞的丫頭們。
賈瑚慢慢走到王熙鸞身邊,悄聲問:“才剛的話還沒說完呢。”
王熙鸞嗔他一眼,隻說了一句:“我和她們說我給你做了鞋你都舍不得穿,就放在那兒看著。把這話告訴了人,你不生氣罷?”
賈瑚麵上泛起些許紅暈,嘴唇張張,隻發出一聲:“啊……”
王仁臥房內,王熙鳳見了王仁果真已無事,邊是放心邊是生氣,不由落淚道:“父母都走了,隻剩哥哥和我,哥哥便是不顧著自己,怎麼也不想想我!你再有個三長兩短,我又該如何!為甚要和瑚大哥比試到這樣!”
妹妹淚珠大顆大顆落下,王仁心內發急,忙著要起身。可他頭暈還未好,紮掙著要起來,頭離了枕頭還沒二寸,便“嘶”了一聲又倒下。
王熙鳳氣得拿帕子抽他:“哥哥!”
王仁摸索著攥住王熙鳳的手。
王熙鳳怔怔看著他。他道:“妹妹,我明白了。”
“明白什麼?”王熙鳳拭淚。
“是我沒有能力,才讓婚事沒成,讓妹妹受了這麼多的委屈。”王仁勉力露出一個在王熙鳳看來比哭還難看的笑,“你看瑚大哥,就說句不當說的話,瑚大哥的父親除了有爵位外,比你我的父親強在哪裏?”
“楊家因父母不願意把女兒許給我,可伯父伯娘是看在瑚大哥本人上,情願讓鸞妹妹小小年紀就和他定了親。鸞妹妹要往南來,瑚大哥不放心,把一直跟著的林之孝讓鸞妹妹帶著,榮國府沒人說什麼,連伯娘都同意了。我……我什麼都做不到,反而叫妹妹替我受委屈。”說著,王仁眼角緩緩沁出一滴淚。
王熙鳳本在擦淚,可越擦眼淚越多。她搖頭哭道:“哥哥,不是這樣的。真要這麼說,我也什麼都沒做到,讓哥哥沒了婚事。”
王仁抬手要給王熙鳳抹眼淚,王熙鳳自己拿袖子把眼淚擦幹,對王仁綻出一個極大的笑:“瑚大哥就不是正常人,哥哥和他比什麼?哥哥要比就和大哥二哥比。哥哥看我,鸞妹妹比我小一歲,可她非但不差我什麼,還樣樣都比我好,難道我就要因為這個就認定我自己無能了?前些年元春姐姐我們三個一同上學,功課上我差不多是最差的,可放到外頭也有多少人比不上我。”
“哥哥才十四,連弱冠都沒到,若按伯父伯娘的話說,那還是小孩子呢,連軍營都進不去,哥哥別對自己要求太高了。”王熙鳳歪身坐在王仁床邊笑道,“哥哥和我是親兄妹,就差了三歲,哥哥說自己無能,就是說我也無能。往近了說,伯父是三十而立才立功升遷,親戚家裏出了瑚大哥外,大哥今年十八,二哥今年十五,不是都還沒出身?珠大哥哥今年十七,也才要考舉人。便是鸞妹妹的幹娘家裏,林大人夠厲害了罷?可也是二十一歲才中探花。哥哥急什麼呢?”
從王仁房中出來時已是紅霞滿天,王熙鳳長長出了一口氣,把胸中鬱氣吐出,走到賈瑚王熙鸞身邊。
王熙鸞眼圈兒紅著,王熙鳳忙問她:“是怎麼了?”她看向賈瑚:“瑚大哥欺負你了?”
“不是。”王熙鸞把頭埋在王熙鳳肩窩,“鳳姐姐……六月初四,聖上下旨,封元春姐姐為北靜王世子妃,令兩家另擇吉日完婚。”
“啊……這……”王熙鳳先是愣怔半日,後勉強笑道,“這不是喜事?老太太和大姑盼這一日怕是盼了將近兩年了。”
王熙鸞閉眼,淚水滴在王熙鳳衣襟上,她輕聲道:“同一日聖上還下了旨意,封光祿寺少卿楊德禮之女和吏部郎中席成之女為北靜王世子側妃。”
王熙鳳一陣頭暈。她勉強穩住身形,把王熙鸞扶起來,看著她想說什麼,卻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真真是天意弄人……”最後,走在回房的路上,王熙鳳喃喃道,“元春姐姐還未成婚,身側就有了兩個貴妾,其中一個還是清韻姐姐……”
“清韻姐姐那麼……怎麼甘心為人妾室……還有元春姐姐和清韻姐姐,她們以後會怎麼樣……”
王熙鳳的聲音消散在夏夜的微風中。
*
第二日,王仁身體好了七八分,賈瑚王熙鸞用過早飯便往薛家來。
薛良王宜靜自然對賈瑚王熙鸞各有關懷詢問,還問了王仁情況,賈瑚王熙鸞都各自說了。
薛家豪富,薛府規製上不及王家在京中府上,但華麗更盛,其花園竟和榮國府後院花園差不多大。
又因薛家人口不多,大多屋子都空著,是以賈珠賈瑚賈璉三人一人住了一所院子,王宜靜安排王熙鸞住的院子更是足有前後兩進,後挨著花園,東麵便是薛寶釵的院子,也是前後兩進。再往東便是王宜靜正院。
在薛家住了十日,王熙鸞便回王宅幫王熙鳳十日,再往薛家住十日。在薛家住的日子裏,王熙鸞間或由王宜靜領著一同往街上逛去,還真見了王熙鳳口中說的西市捏泥人的攤子。王宜靜見王熙鸞喜歡,便命眾人圍著,讓那攤主給王熙鸞捏了兩個和她生得分毫不差的泥人。
這兩個泥人最後一個在王熙鸞案上擺著,另一個到了賈瑚手中。
在薛家和在榮國府一樣,王熙鸞是見不著賈瑚的。離八月初八入場的時間越來越近,王熙鸞也不想打擾賈瑚最後複習的這段日子,若在薛家,除了每日陪伴王宜靜,便是和薛寶釵小姑娘玩樂。這時候的薛寶釵並非原書中“端莊持重”的寶姐姐,而是一個生得極好又極聰明淘氣的小女孩兒,每天和薛蟠兄妹倆在一處,就差被薛蟠領著上房揭瓦了。
王宜靜對孩子們慈和到十分,他們兄妹惹了禍一句重話也不肯說。倒是薛良知道了,必要教訓薛蟠一頓,但對薛寶釵也是半點兒舍不得嗬斥。
但王熙鸞偶然聽得薛良這些年走南闖北,損傷了身體底子,這二年隻能在家裏養著不能出門,凡有必要出去的都是交給心腹人去辦。
那等補身的苦藥汁子薛良也是一日不落的往肚裏咽。
來到這裏十年,經過許多事,王熙鸞已經能坦然的“見死不救”。況現下薛良隻是身子弱,還沒有性命之危,往後再看罷。
開考的日子一日日·逼近,終於到了八月初八。初九開考初八進場,一大早,薛家車馬就載著賈珠賈瑚到了貢院門口。
連考三場每場三日。賈珠苦熬九日,熬到出了考場,就再也支撐不住,暈在來接的人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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