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午飯,孫海易接到一個電話。他聽了幾分鍾,就把手機遞給霍希,說:“是池律師打來的電話。他說柳正和那邊給的消息是,他不同意讓柳琳和沈修廷離婚,他最大的讓步是答應你提出的另外兩個條件:把柏怡酒店給你,還有讓你把你媽媽的墓遷出去。如果你不接受,那麼你連這兩件事都別想辦到。”
霍希冷笑,接過孫海易的手機對電話那頭的律師道:“我提的那三個要求沒有任何可以討價還價的餘地!告訴柳正和,如果他不接受,他就等著去做階下囚吧!”
掛斷電話後,孫海易問:“你覺得柳正和最後會不會答應你的全部要求?”
“他會。柳正和是個商人,兩害之下取其輕的道理他應該明白。而且,他骨子裏歸根到底就是個自私自利的人。如果他是那種能犧牲自己而為別人付出的人,他當年就不會那樣對待我媽媽和我。”
孫海易看到她麵色灰白顯露疲態,就說:“你的精神看起來不太好,中午最好睡一覺。我先走了,有了進一步的消息我會來通知你的。”
他走到門邊,準備出門之前,又回頭對霍希說:“如果柳正和最後還是隻願意答應兩個條件,其實你也可以考慮退一步。能就此破壞沈柳兩家的聯姻當然更好,但是跟柳正和鬥得兩敗俱傷更加不符合你的利益。”
孫海易走後,霍希心情壓抑的坐回梳妝台前的凳子上,渾身難受的用雙手蓋住臉頰。維持了這個姿勢十來分鍾後,她才把臉抬起來,然後深吸了一口氣,像用盡餘下的力氣般,慢慢把手伸向放在梳妝台上的另一個鐵盒子。
這個鐵盒子用的是密碼鎖,因為有三年多沒打開過,霍希試了好幾次才試對了密碼。
鐵盒打開,裏麵裝的確實全是沈修廷的照片。這些照片的背景都是同一個場合,而且遠景居多。照片大部分都是模糊的,一看就知道是距離較遠的偷怕。
霍希如今再開這些照片也覺得可笑而酸澀。她十六歲那年居然也曾做過這樣的傻事,在天台上蹲了四個小時偷**下一個陌生人的照片。很多照片甚至連他的臉都看不清楚,或者他的身影在夜色中已模糊成了一個小黑點。但是她當年居然一張都舍不得刪,而是把它們都衝洗出來,當做自己內心最隱私的少女秘密小心翼翼的收好。
那年是她十六歲的暑假,她的外婆身體不好,回T城做檢查的時候順便帶上了她。她留在T城的最後兩天正值霍光剛從國外讀書回來,所以他在家裏請了一大堆的親戚朋友來參加他的聚會。
當時她在霍家暫住,同輩的表兄弟姐妹們跟她完全不熟悉就不愛搭理她,而且她在老家生活多年,跟這些在大都市裏成長的公子小姐們早已經格格不入,他們也看不上她。十六歲的她孤僻、沉默、敏感、自尊卻又自卑,他們不理她,她也更不會去舔著臉向別人表示友好,他們看不起她,她也就獨來獨往不參合他們的任何活動。所以當天晚上霍光叫她下樓去跟大家一起玩的時候,她表現得十分不感興趣。
但是她一個人坐在冷冷清清的房間裏,聽著從打開的窗戶外傳來的樓下歡快的音樂聲和歡樂的笑鬧聲,假裝對此一點也不稀罕的她到底還是躲不過自己的少女心性。
她怕有人看到她在窗戶旁張望會奚落她,於是一個人悄悄來到天台。她站在天台上的圍欄旁,低頭偷看樓下花園和遊泳池邊熱鬧至極的派對。
派對裏的每個年輕人都有著精美華麗的妝扮,各個都自信美麗得仿若童話裏王子公主。而她,隻敢在一旁偷偷觀望的她,就像那個上不了台麵的生活得灰頭土臉的灰姑娘。
看著樓下的年輕人盡情的歡笑和舞蹈,她心裏一陣孤單酸楚,但卻還是忍不住踮起腳尖偷偷模仿起他們跳舞的動作。仿佛這樣,她就可以自欺欺人的成為那些能挺直脊梁大方享受生活的表兄弟姐妹中的一員。
她從小就喜歡跳舞,在學校時也有練過基本功,跳舞時的快樂一直是她痛苦壓抑的少女時期裏少有的慰藉。
沒有男伴,她就拿了天台上放著的一把拖把當成她的男伴。她觀察著樓下最出眾的一個年輕女孩,學著她的動作,踩著音樂的節拍,抓著豎起的拖把前進、後退、旋轉。
她當時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但她想,這樣的場景出現在別人眼中,一定是十分滑稽可笑的。所以,那個原本一直安靜的站在天台上另一個光線昏暗角落裏的年輕男子,還是發出了好聽的低沉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