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有一手絕活兒,她能把一種蔬菜做成各式各樣的味道。比如醋溜土豆片,炸土豆絲,燉土豆塊。土豆可以在一天三餐中做成不同的味道。另外如雞蛋,可以炒著吃,可以做荷包蛋,茶蛋,還可以直接用水煮熟,又可以做成雞蛋湯。雖然每天吃的食物千篇一律,但我喜歡吃奶奶做的菜。正因為土豆吃著多,澱粉攝取量豐富,所以我心寬體胖。
我家樓下住著一家三口,他們有一個女孩,跟我年齡相仿。有時,當我經過小女孩家的柵欄外時,總能瞧見她蹲在牆角處挖泥土吃。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患有某種疾病。她叫夏雪,正如她的名字,她的膚色白皙,經常穿著一套藍色帶花紋的長裙,有時會跟著她的媽媽到菜市場購物,興高采烈,哼著歌謠。
我始終也搞不明白,她為什麼喜歡吃泥土,而且還非常健康。
那時,我經常獨自光顧屬於我的神秘穴巢,那裏有我最美好的回憶。這個秘密我從沒有對任何人說起,包括夏雪。當我已經十五六歲,有一天,夏雪告訴我,其實在我沒發現它之前,就已經知道了這塊無人知曉的洞穴。她說這塊洞穴屬於我們。
秋葉飄零的日子,是烤紅薯的最佳季節,用枯樹葉烤出的紅薯味道最香甜。夏雪仔細地撿起滿滿一口袋的葉子,多是楓樹葉,因為她喜歡紅色。春天,我會著手製作蝴蝶狀的風箏,在後山上的一塊空地上,不停地奔跑,收放自如地放著風箏,夏雪會在我身後追趕,興奮的大笑和高呼。玩累了,我們躺在山腳下的溪流旁,清澈的溪流在我們的腳下流淌。她拉著我的手,看著藍天上飄浮的雲。
夏雪是在什麼時候改掉吃泥土的習慣,一定是在水漲潮汐的那日。在細軟的沙灘上,在耀眼的太陽光線底下,在無際的海平麵旁,在光滑的岩石和水花濺落外。我和她在一起堆堡壘,堆奇形怪異的物體,我們還幫助對方在沙灘上挖一塊凹麵,用沙粒掩蔽對方的身體。那時,我們都已經長成大孩子了。
那天,她穿著白色的短褲,光著腳丫。海上有遊泳的人,離我們不遠處有出租遊泳圈的主人和賣海鮮的商販,遊人滋滋有味地品嚐,還有裸露著身體悠閑曬著陽光浴的男女。
我記得,我們玩到很晚才回家。海灘上的人群隨著時間的流逝逐漸稀少。傍晚的海風很涼。我們從下午始終躺在沙灘上,一動也不動。我還親吻了她,按照電視中男主角親吻女主角的樣子。她的嘴唇顫顫發抖。我問她是不是很冷,是不是不願意。她說有點冷,不過這種感覺很好。
夏雪住院時,我並不知道。那時,我已經輟學離開了這座城市,幾乎與她失去了一切聯係。聽兒時的夥伴們說,她住院期間,床頭始終放著一個玻璃盒,裏麵有一隻蝴蝶標本。
夏雪20歲時死於白血病,她死時的日期同她出生時的日期是同一天。她出葬的那天,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她的骨灰沒有下葬,而是遵循她的遺願灑進了大海。
我是多麼愛她,盡管我並不懂得什麼是愛,什麼是付出。但在我以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我還會想起她,有時也會默默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