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上人間(1 / 1)

在哈瑟利農場,我和劉大哥住在一間宿舍,宿舍裏還住著一個黑人,還有一條德國獵犬。黑人叫傑克,傑克是從遙遠的非洲渡船過來的,他說他的家鄉內戰不斷,經濟蕭條,愛滋病肆虐蔓延,他的父母和一個哥哥都死於這個病。現在他還有一個九歲的妹妹,他說他掙夠了錢就回國,一刻也不會停留,回去後買一座大房子,同他的妹妹住在一起。

我每天跟著劉大哥和傑克去山上放羊群,那隻獵犬在羊群中跑來跑去,十分活躍。我學會了剪羊毛,但動作依然笨拙。我也學會了一些常用的交談語言。我還學會了騎馬,這多虧了傑克細心的傳授。騎馬對於放牧的人來說可是不可或缺的本領。我們騎在馬背上分別在羊群的外圈監視,觀察是否有跑了單的綿羊,還要留意四周有沒有狼的蹤跡以及偷獵者。我,劉大哥,傑克都穿著同樣色彩的深藍色牛仔褲,上身穿著米格襯衣,頭上戴著闊沿帽,腰間挎著一把精致的左輪式手槍。這讓我覺得我好像是美國西部的牛仔,感覺棒極了。午休時,我會一個人躺在半山腰上望著一瓦藍天中飄過的白雲。有時會和傑克聊天,我喜歡同傑克聊天,他會給我講發生在他家鄉裏的一些趣事。傑克的嘴辱很厚,似乎永遠也閉不嚴,露著兩排潔白的牙齒。傑克最擅長講下流故事,每次講完都要在地上打滾,哈哈大笑,傑克的性格總是那麼開朗,樂觀。

哈瑟利農場還有一塊很大的葡萄莊園。每次放牧回來,我騎馬經過此處時,都能見到葡萄園裏忙忙碌碌的女工,有時還能看到瓊期女士抱著她的小兒子察看葡萄的收成,一個活潑蹦跳的小女孩跟在瓊期的身後。瓊斯女士見到我會微笑著點一下頭,我則學當地紳士人的樣子,把帽子放在胸前,略彎下腰。

哈瑟利農場是瓊斯的父親的祖父一手創辦的,通過一代又一代人的經心營造,不懈堅持,曆經百餘年的起起伏伏才成為眼前的龐大規模。隻要提到哈瑟利農場,當地人都會伸出大姆指,愉快地講述有關它的曆史。瓊斯告訴我,“哈瑟利”其實是一個女人的名字,那個女人是她的父親的祖父深愛過的人。我問瓊斯那個女人是不是你的父親的祖母。瓊斯說不,不是,是另一個人。我說是情人。她說當然,也可以這麼想。

每周六或每隔兩個星期,瓊斯會在她家的花園內舉行一次盛大晚會。無論是上流人士,還是普通市民都可以參加。仆人們提前一周開始對寬敞的花園進行精心的裝扮,忙不失迭時,我和傑克也會加入其中,在花園上空搭上盤織交錯的彩燈。從花園一直到客廳門前鋪上厚厚的紅色地毯,地毯兩旁對齊著長條餐桌,桌子上擺放著明亮的餐具,新鮮的水果,芬芳的紫羅蘭,甜點,凍肉,香腸,果品,成箱的啤酒,威士忌,伏特酒,還有杜鬆子酒……。當然了,少不了優美的爵士樂和舞曲。紳士們彬彬有禮地打招呼,聊天,碰杯。夜到深時,花園裏的氣氛徒然活躍,瓊斯女士滿麵紅光地同一個個高貴的女士男士還有普通的市民暢所欲言地閑談。當舞曲響徹上空,高潮也就隨即而至,男人和女人們在花園內瘋狂地跳舞高唱,花園的角落處有一對對青年男女互訴愛意,擁抱,接吻。瓊斯女士穿著紅色的連衣裙,在花園中央像風一樣的旋轉,她的身體在彩燈的照耀下顯得格外飄逸。約翰先生坐在花園一角的椅子上正同幾位女士談笑風聲,他的兩指夾著一支雪茄,另一隻手在桌底下神秘地摸索著什麼,似乎在撫摸著身旁一位少婦的棕色的光滑的大腿。瓊斯女士微笑向我走來,手裏握著一瓶威士忌。瓊期說:“不喝酒嗎,哦,真是難以想像,像你這樣的小夥子應該喝一點”。“是嗎,為什麼,那好不難為你了,飲料總可以吧。”瓊斯為我斟滿了一杯橙汁。我對她說:“我一直想當麵感謝您。”。瓊斯說謝我什麼。我說多虧了您那天的幫忙。“這沒什麼,你是個不錯的小夥子。”瓊斯說完拍了拍我的肩膀,神采奕奕地又回到了花園中央繼續跳著毛利舞蹈。

我偷偷離開時,喧鬧已到了頂點,花園內一片狼籍。我沒有看到約翰先生和坐在他身旁的那位女士。我順著山間的羊腸小道前行,月亮隱藏在黑雲中,依稀看見黑雲邊緣映現出來的淡淡紅光。對麵陡峭的懸崖上搖擺著某類蕨類植物,或是一棵小樹。我回過頭,遠處的山腳下,花園上空的彩燈星星點點。等我在次回過頭時,什麼也看不見了,隻聽到遠處傳來的悠揚樂聲。下了山坡,聲音也隨之消失,四周萬籟俱寂。我回到了宿舍,我是第一個回來的,房間裏空蕩的。貝貝(德國獵犬的名字)履行職責地睜開眼皮,發現是我,懶懶地欠個身後,又閉上了眼睛。我下意識地從床頭枕邊下取出日記本,我在很久以前就開始寫日記,隻不過每一篇日記都很短,幾個字或十幾個字而已。我覺得往往繁瑣複雜的事背後其實簡單乏味,的確沒有寫上去的必要。寫完“周未的歡宴舞會。傍晚。奇怪的約翰先生”後,我合上了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