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熱血沸騰(1 / 1)

大人們都說我是一個可憐的孩子,沒有享受過母愛,雖然有父親,也是一個喜怒無常的父親,最後隻能跟著一位銀發糟亂,背駝如弓,走路一瘸一拐的老太太相依為命。他們的判斷是錯誤的,這隻是他們的主觀看法,其實事物本身並不是他們所能想到的那樣。準確地說我是一個十足的樂觀派,天生一副自由散漫的模樣,沒有什麼事情可以讓我鬱鬱寡觀,這一點無庸置疑。童年的我,嘻嘻哈哈隨心所欲是我的代言詞,以至於大人們對我冷嘲熱諷,說我是個沒心沒肺的小家夥。何況他們指到的那個髒兮兮的老太太在我眼中卻是慈愛的化身。她不光是我的奶奶,還是媽媽,是爸爸,是夥伴,是一切。她會在不同的時間內變換成我所需要的某個人。大人們會說我的命不好,這就是你無法改變的宿命。他們的這種觀點我可不能認同,從我開始懂事時起,我就知道,根本就沒有什麼宿命論一說,這都是由一些聽天由命的人來撫慰自己恍惚渡日的夢話。

我五歲時,奶奶把我接走了。那天,父親沒有挽留我,他沉默不語,一口一口的喝酒。就算他拉住我的手不放,我也會掙脫掉,我一時一刻也不想在待下去了。奶奶抱著我,走過一條坑窪的小巷,繞過車輛穿梭的街道,灰塵飄蕩在空氣中,還有汽車尾氣排出的嗆嗓子眼的氣體。我來到了我的新住處,這是一座紅磚青瓦的三層樓房,我們的房間在二樓外走廊拐角處的第一個房門。房間是南北走向,有兩間臥室,兩張床,一張圓桌,一張衣櫃,別無其它。我和奶奶住在北屋,我的小叔住在南屋,北屋的窗外能看見不遠處光禿禿的山丘,躺在床上也可以望見山頂上的那棵老柏樹。

春去冬來,每年二月的季節,我喜歡坐在窗前,一動不動地觀察樹上殘存著雪的印跡,有時還會看見鬆鼠。父親很少來看我,一定是酩酊大醉,繼續過著他醉生夢死的生活,對他而言,這種生活是他生活下去的苦口良藥。我的爺爺是什麼樣子,我可不知道,爺爺去世時,我還沒有出生。小叔說:你的爺爺曾經是位老紅軍,從南打到北,從北打回南,打了半輩子,現在還鬧著革命,隻不過是在陰朝地府裏鬧革命。小叔比我大十五歲左右,他對我談不上好也算不上壞。他每天早出晚歸,有不同的女人相隨,偶爾也帶回家。奶奶說小叔不務正業。我一直搞不懂,到底誰才是小叔真正的女朋友。我佩服小叔的這種隨心所欲的心態,這給他帶來了好處,同時也有壞處。好處是他能和各色女人發生性關係,壞處是任何女孩對他已漸漸失去了誘惑力,導致他打了半輩子光棍。最後,孤零零地死於異鄉寒冷的冬夜下。

小叔的長相談不上英俊,甚至還有點邋遢。按他的話講,男人隻憑一張巧言善辯的嘴就能搞定天下所有女人。那時,我還很小,領悟不透小叔這種語出驚人的結論。雖然他們都說我和小叔長相頗像,性格頗似,都屬於大大咧咧,玩世不恭的人。但我成為不了他,他的身邊能被許多女人環繞,而我卻沒有,我的身後隻跟著一大幫小男孩。因為我是孩子王,是小夥伴們一致推舉的領軸。其實我隻是排兵步陣駕輕就熟、知道他們不曉得的幾處神密地點而已。

童年的時光總是叫人難忘。我每次發現一個有趣的地方,都會興奮盎然的告訴夥伴們,就好像哥倫布發現了“新大陸”——“嗨,夥計,那可真是一塊神奇的土地”,我們帶上必備的捕獵工具隻身前往。那是一塊空曠的荒野,雜草叢生。我戴著鴨舌帽,舉著親手製作的大網,不停地揮舞,不停地奔跑.隻見驚慌失措的螞蚱從雜草灌中飛竄出來,此前的荒野空曠此刻變得異常喧鬧。難以計數的它們橫衝直撞,在我耳邊掠過,或幹脆撞到我的臉上。大汗淋漓的我們便趁機捕滿了一口袋的螞蚱。回家的路上,我們悠閑地吹著歡快的口哨,像一個剛剛從前線凱旋歸來的士兵。到了晚上,那些捕到的螞蚱已經擺到了餐桌上,成了我們的一頓美味佳肴。

山間的一條溪流是我們的天然遊樂場。我們卷起褲腿,光著腳丫淌進清澈的水裏抓滑溜溜的泥鰍。如果幸運的話,還可以在水藻的底下找到蝸牛。有時,我們會痛痛快快地進行一場“潑水仗”,直到全身濕透,筋皮力竭為止,並排躺在草地上。

以後很長一段時間裏,房間牆邊一直存放著蝴蝶標本的大箱子,裏麵有我最喜歡的一幀悲衣蝶標本,藍色的翅膀邊緣已經磨損。後來,當我中學畢業後,我把它送給了鄰居家的一個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