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鬥(2 / 3)

“起!”

他機械性地跨出腳步。

一、二、三、四、五……他覺得說不出的荒唐。

六、七、八……又想起克拉拉當時的臉。

九、十……好像憧憬著什麼。

十一、十二……

“且慢!”

有人大聲呼喊。是幻聽嗎?現在還能停止嗎?

十三、十四……

“住手!這是宰相的命令!”

聲音清晰可聞,林太郎不覺回眸一望,宰相秘書繆勒趕到林太郎和魯道夫中間。

“宰相請你們兩位過去。”繆勒氣喘籲籲地說。

“秘書先生,很抱歉,你這樣阻止沒有用,我們是為名譽而……”魯道夫轉向繆勒,不悅地說。

“決鬥不但違法,而且這是宰相的命令,宰相要我立刻製止這種愚蠢的行徑,請你們到他那裏去。”

林太郎恍若大夢初醒般凝視繆勒。說他們是傻瓜,確實沒錯,但是俾斯麥怎麼知道他們要決鬥呢?

“如果你們有怨言,可以直接告訴閣下。如果現在不接受我的指示,我隻好叫警察把你們抓起來。上尉,難道你想違背宰相的命令?”

魯道夫勉為其難地點點頭。

“森先生,你呢?”

林太郎也麵無表情地點點頭,一股虛脫感襲上全身,仿佛一切都無所謂了。

“那就一起走吧。這兩位見證人各自請回吧。我也不追究你們的名字。”繆勒語氣嚴厲地督促見證人離開。

北裏慶幸地拉著林太郎的手,連聲說:“太好了、太好了。”然後高興離去。

樹林外停著一輛馬車,林太郎一行人坐上馬車。上尉賭氣地看著窗外,林太郎則茫然地望著自己的腳尖,許多思緒浮起又消失。不久馬車停下,繆勒先下車說聲“請”。從建築物的感覺看來,它並不是正式的官邸,但大門兩側依然戒備森嚴。繆勒穿過寬敞的大廳,領著兩人走到二樓的一個房間。

俾斯麥坐在沙發上吸著雪茄。這是一個比想像中樸素的小房間,角落有張書桌,桌後的牆上分別掛著大幅的德國地圖、歐洲地圖和世界地圖。地圖對麵並排著俾斯麥正坐著的沙發和圓桌,看來是個輕鬆休息的小房間。

俾斯麥銳利地望著林太郎和魯道夫,說了一句:“你們握手言和吧。”威嚴的語調讓人無法違逆,林太郎和魯道夫自然伸手互握。

“閣下,讓您擔心了。真抱歉!”魯道夫低聲致歉,身材魁梧的他,在宰相麵前異常恭謹。

“傻瓜!如果是德國人也就罷了,要求外國客人決鬥,成何體統!以後做事謹慎些!”俾斯麥怒斥他以後,又恢複平常的口氣,“上尉,我等一下再跟你談,你先退下,我有些話要先和森先生談。”

魯道夫敬禮離去,繆勒也跟著退出,房間內就隻剩下林太郎和德意誌帝國的領導者。

“森先生,我年輕時也決鬥過,如果那時受到致命傷,就沒有今天的我了。若說德國因此損失一個人才,也不算自誇吧。”

這個成就了一番豐功偉業,現已漸入老境的帝國宰相,先說了這麼一段開場白。

“人難免會因時間、場合而有固執己見的時候,但是我以前也說過,你是日本和德國需要的人才,你的才能不屬於個人,必須好好應用,明白嗎?”

“是的,閣下。”林太郎覺得胸口鬱悶,無法多說些什麼。

俾斯麥考慮半晌,換了一種口氣說:“森先生,你能答應我絕不泄露下麵的談話嗎?”

“我答應您,閣下。”

林太郎暗思究竟是什麼大事,不由得緊張起來。

“克拉拉是我的女兒。”俾斯麥出其不意地說。因為太過唐突,也太過意外,林太郎一時愣在那裏。

“她是閣下的女兒?”

“是的,當然不是正式的婚生女兒。她母親是個演員,克拉拉的文學才華可能得自母親的遺傳,就連長相也是母親的翻版。”俾斯麥陷入回憶往事的神態,“她母親生下克拉拉不久便去世了,我雖然有責任照顧孩子,但考慮種種原因,最後委請軍醫華爾泰將她收為養女。華爾泰從前受過我的好處,為了報恩,他盡心盡力幫我……”

林太郎仍然愣著,他怎麼也無法相信克拉拉竟是眼前這位人物的女兒。但是仔細推敲,很多地方都有跡可循,克拉拉人麵之廣也可以理解了。因為血緣關係,宰相暗中照顧她,這次他介入決鬥,大概也是克拉拉知道後暗中求助於宰相吧。此外,克拉拉的氣質和外柔內剛的個性,其實是得自父親,她那種說不出的陰鬱,也正是背負私生子宿命的緣故啊。

“森先生,克拉拉把你的推理一字不漏地告訴我了。”

俾斯麥靜靜地說。林太郎有些困惑,這究竟怎麼回事?他的推理應該沒有錯,但是克拉拉若是宰相的女兒……

“老實說,我要向你致敬,你的腦筋實在很好,推理得非常精彩,可惜的是……”俾斯麥口氣一轉,“你錯了,克拉拉不是凶手。”

林太郎身子一顫:“因為她是您的女兒,您才說她不是凶手?”

“我不是那種單純的愚昧父母,我知道她絕對不是那種會殺人的女孩。事實上,我還有更充分的理由。”

“您的意思是?”

“你的推理中有幾個弱點,容我指出來,好嗎?”

“請說。”林太郎浮現緊張的表情,感覺新的決鬥似乎正要開始。他雖然祈禱自己的推理錯誤,但不知何故,此刻對俾斯麥的言詞卻有些莫名的反感。或許是害怕這個推理一旦有錯,自己不就更加悲慘了嗎?

“首先,你的推理中沒有說明動機,你該不會認為克拉拉會無故殺人吧。古斯塔夫和克拉拉雖然不是正式的,但在血緣上是堂兄妹,你不知道這點也無可厚非,但是堂兄妹互相殘殺,必須要有非常強烈的動機。”

“您說得不錯,我是沒有說明動機,但是堂兄妹之間的命案確有實例,而且伯爵在女人方麵也有不少流言……”

“果然,你推測這個是動機,那也罷了。其次,你對行凶是預謀還是偶發,說得相當曖昧,你究竟認為是哪一個?”

“我無法斷定。而且,那是枝微末節的問題,如果您想反駁,應該從推理的根本點反駁起。”

“這絕對不是枝微末節的問題。你知道嗎?森先生,這是你推理的根本弱點,如果是預謀行凶,你的推理就出現一點破綻。”

“哪一點?”

“就是克拉拉被關在門外這一點。既然要到另一棟建築殺害古斯塔夫,就不可能忽視那個出口的開關問題,也不可能發生你所說的萬一情況。如果換成是我,至少會準備一把備用鑰匙。”俾斯麥繼續說,“如果曾經到過城堡,弄一把備用鑰匙並不難,鑰匙一直習慣掛在門口,有心人可以用臘來取鑰匙模型。難得去白馬城的人,或許沒有備用鑰匙也會行凶,但是克拉拉和安娜非常親近,也常常到那裏。”

俾斯麥的反駁相當犀利。

“您的說法或許有理,若是偶發性行凶呢?”

“若是偶發性行凶,你的推理也出現一大弱點,就是克拉拉從哪裏弄到行凶用的手槍?那不是伯爵家的手槍,當時我親自調查過,後來警方也徹底調查過,都獲得同樣的結論。如果你不信,要不要看看警方的報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