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機(2 / 3)

“那件事到現在並沒有多久嘛。”

“因為現在正是社交旺季,到處都有晚宴舞會,而且貝倫海姆伯爵的死在社交界也是一大話題,當天晚上應邀到城堡作客的人,如今都成了當紅的社交明星,他們兩個經常碰麵也不足為奇。”

“可是宰相閣下不是對那個事件發出了箝口令嗎?”

“這世上不是所有的人都像你這麼守信,就算是俾斯麥宰相,也無法封住社交界的蜚短流長,何況他們認為凶手既然是社會主義者,傳出去對宰相也不會造成太大困擾吧。”

林太郎有些擔心,村瀨是否也加入其中大嚼舌根呢?當時那樣恐嚇他,如今他會對岡本的事就此善罷甘休嗎?他搖頭拂去心中的不安,思索著克拉拉告訴他的情報。

“就算史密諾夫和瑪麗安奴現在成了一對,但是……在此以前,他們兩人沒有特別的緋聞吧?”

“瑪麗安奴嬌媚可人,在貴族之間極受歡迎,緋聞多得難以計數,不過,沒聽說她和史密諾夫有一手。”

林太郎點頭表示了解。瑪麗安奴天生嬌媚動人,是典型迷人的法國女郎,史密諾夫和她突然變得親密,意味著什麼呢?

“皮耶想必非常吃醋吧。那時候他也……”

“這次他倒沒有。以前,皮耶總是擔心老婆招蜂引蝶,讓人看笑話,不過從那次事件以來,他不再在乎瑪麗安奴了。”

林太郎想了一下,突然堅決地說:“克拉拉,我想去見一下皮耶,他現在可能還在大使館。”

“可是這樣突然拜訪,要用什麼名義呢?”

“我們也學社交界那些人,就以那些緋聞為藉口。”

克拉拉還有幾分為難,林太郎已牽起她的手,大步開走。要打破這個僵局,多少要用一些強製的手段。

法國大使館建築果然宏偉,他們向接待處說明來意後,一位年輕男子走了出來,視線不時飄向克拉拉。

“貝納書記官目前外出,小姐有急事找他嗎?”他完全無視林太郎的存在。林太郎碰了克拉拉一下。

“是的,我一定要見到他。”

“那麼,請你到前麵那家‘布諾紐’法國餐廳去看看,我想他在那裏。雖然他不喜歡別人打擾,不過像小姐這樣的美女……”年輕人饒富意味地笑著說完,轉身回到裏麵。像林太郎這種類型的人,應付嚴肅認真的德國人還行,但碰到法國人就覺得棘手了。剛才那個人到底想說什麼?

他們走向餐廳,林太郎思索片刻,說:“克拉拉,我們分頭進去,你先進去問看看貝納在不在?”

她苦笑地點點頭,立刻明白林太郎的意思。

克拉拉先進餐廳,林太郎隔了一會兒才進去,隻見侍者正鄭重地引領著克拉拉。

“小姐,貝納先生正在貴賓室等您,請這邊來!”

林太郎微微一笑,心想事情果然順利,他輕鬆地跟在克拉拉後麵。

“先生,請等一等,您跟這位小姐一起嗎?”

“是的。”林太郎塞了小費給目瞪口呆的侍者,轉身走進房間。

皮耶驚訝地望著他們兩人。

“對不起,打擾了。大使館的人說你在這裏,但是侍者好像也弄不清楚,我們沒給你添麻煩吧吧?”林太郎假裝無辜地說。其實他也不必這麼硬闖,但再次來訪也嫌麻煩。老實說,他是有些急躁。

皮耶苦笑著親吻克拉拉的手背,再和林太郎握手。他的臉上活力四溢,大大不同於前。

“丹厄爾那家夥說了些無聊話吧,那個人老愛跟我惡作劇。請坐,難道你們也是來嘲笑我的嗎?”

這句話讓林太郎頗為吃驚,法國人真夠直接!

“我的確是在等待某位女士,不過沒關係,她好像沒有什麼時間觀念,遲到三十分鍾、一個小時也若無其事,這時候恐怕還在選衣服呢。我也正覺得無聊,女人總以讓男人等待為傲。噢,這樣說太失禮了。”

林太郎更加驚訝,白馬城那個不太說話,總是憂心忡忡的皮耶,和眼前的他簡直判若兩人。

“我們隻是想和你談談那晚的事。”林太郎說。

皮耶仍然健談地說:“哦,那件事啊。那實在是件挺有意思的事,尤其對我來說,真是大有幫助的一夜,自從知道伯爵被殺以後,我仿佛從深長的迷夢中蘇醒過來。”

“怎麼說呢?”

“你們大概也聽過我們夫妻的流言吧,不是美女與野獸,而是美女和她的影子……”皮耶自嘲地笑笑,“事實上也確實如此,結婚前瑪麗安奴有很多人追求,不知為什麼,她卻選擇了其中最平凡懦弱的我。我好像在作夢。為了回報她的善意,我心甘情願地當她的奴隸,或許在瑪麗安奴看來,我很好操縱,是個理想的丈夫吧。”

“但是……”

“你們不必安慰我。總之,有很長一段時間,我一年到頭都在吃醋,扮演著瑪麗安奴的影子。對她來說,這簡直是求之不得,她那些老相好或許也有同感,沒有刺激的偷情總覺得乏味,但是太過刺激也麻煩,說起來,她嫁給我實在是個聰明的抉擇。”

林太郎和克拉拉聽任皮耶滔滔不絕地傾訴,對未婚的他們來說,連找個適當的語句插入都覺得困難。

“貝倫海姆伯爵邀請我們夫妻去白馬城,當然是衝著瑪麗安放來的。不僅是伯爵,以前其他邀請我們赴宴的主人都一樣。沒想到這回卻發生伯爵被殺的案子,那時,我突然覺得這是命運之神給我的警告,如果我再繼續這樣生活,下一回不是我去殺人,就是……”

皮耶舉起右手瞄準自己的額頭,擺出射擊的姿勢。

“我看準是這個下場沒錯。我突然覺得自己過去太荒唐愚蠢,我醒悟過來,決定解放自己。瑪麗安奴想做什麼就隨她去吧,隻要我也能隨心所欲就好了。”

“你們為什麼不離婚?”

“離婚?不行,天主教徒不能離婚,而且也沒那個必要,我們各行其是,維持著夫妻的名分,彼此多少還有點顧忌,這樣才有意想不到的刺激。對年輕的你們來說,或許這些話過分了一點。”

林太郎一時如墜五裏霧中,他不是無法理解皮耶的話,而是想不透那天晚上這對夫婦之間發生了什麼嚴重的事,使他的心境有如此巨大的轉變。

“貝納先生,你對命案有什麼看法?”

皮耶的話好不容易告一段落,林太郎立刻插入問題。

“我隻知道自己不是凶手,誰殺了伯爵,我無所謂,也沒有太大的興趣,隻是覺得凶手看似聰明,其實很笨。”

“怎麼說呢?”

“他不必刻意把命案現場搞成密室,隻要把手槍留在伯爵手上,不就可以輕易推說伯爵是自殺嗎?這樣做就沒有嫁禍別人的必要了。”

“可是,伯爵沒有自殺的動機啊。”

“就算沒有動機,但是死在上鎖的密室裏,建築物四周的雪地上也沒有留下腳印,除了自殺以外,不可能做其他解釋。凶手特意把手槍拿走,等於宣告這是他殺。當然,殺人犯的想法多少有些怪異,或許他隻是想誇耀自己的罪行吧。”

關於這一點,林太郎也想過好幾遍,但不曾想到這隻是凶手的虛榮心。不過,他認為凶手把手槍帶走,一定有其必要。

就在這時,房間的門打開了,一個年輕的法國女孩走進來。她的長相雖說不上醜,但根本不能和瑪麗安奴相比,可是皮耶卻眼睛一亮,迎上前去,隨即熱烈擁吻。在這種情況下,林太郎和克拉拉不能再厚著臉皮待下去,隻好快步退出。

但是這麼離去又有些不甘,於是兩人決定在店裏進餐。

“貝納先生為什麼跟我們說那些話呢?”

“那大概是他的獨立宣言吧,或者說是奴隸解放宣言。雖然不說夫妻間的隱私是常識,但他想說出來也沒辦法,他好像快樂得不得了。”林太郎說著,再次咀嚼皮耶說過的話,突然臉色微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