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一學期就這樣過去了,在學校很順利,但家裏卻並不如意,親人的離去讓媽媽一直沉浸在痛苦之中。
從小三個姨姨就特別喜歡我,媽媽還差點把我送給大姨,但自己是家裏第一個孩子,爺爺奶奶沒有同意,可她一樣把我當成女兒看待,她家的大哥哥和我是同一天的生日,老輩人說那天是龍鳳日,大姨總是說她龍鳳都有了。每年的寒假都會去她家裏住上一段日子,而那時也是她家的那口大肥豬最慘的時候,我和妹妹一去,它也就要走了,因為家裏不養那些家禽什麼的,兩個姨姨家和姥姥家就是我解饞的地方。
記憶中她一直瘦瘦的,身體不好。就在我來這裏之前的那個學期她得了場重病,那時家裏隻剩下我們三個小孩子和兩位老人,當聽說大姨在醫院的時候我就背著姥姥給媽媽打了電話,媽媽回來後她很快就好轉了,還記得她出院的那天中午我睡著了,她都走進姥姥家的院子了我還沒有醒過來,為此很不好意思,她告訴我“再以後別給你媽打電話嚇唬他們了,大姨沒啥事”。
那時我笑了,因為我知道我做的沒錯,沒有嚇到老人,還及時的通知了家人,我的做法像是個大人了,我覺得我可以應對家裏以後的困難了。但那次以後就再也沒見過大姨,媽媽也一樣,二姨也是,沒有人告訴他們事實了,大姨走後快一個月後我們才知道她離開了,就好像一出諷刺劇,家人去了另一個世界,從此再不得相見,最親的親人卻一無所知,或許那時正在沉默,甚至是歡笑,還有比這更殘忍的事嗎?大人的做法總是有他們的理由,說是不讓擔心,說是見了最後一眼也無濟於事,可我明明記得大姨對我說那句話時嘴角是微笑的!她明明想看到自己的姐妹,她明明想最後看一眼給了自己生命的父母,她怎麼敢一個人孤孤單單的離開,可她不能自私的說出那些要求,她會不會一直在等那個傻女兒回到自己身邊然後把親人帶到她身邊?她會不會責備自己當時不該那樣對我說話?她會不會真的以為我把那句話當成了責備?她是不是在期待中走遠的?
如果是因為距離太遠我並不知情,大姨不會怪我沒有幫她實現最後的願望,我也原諒自己,但欺騙了姥姥是永遠不能寬恕的。也是那一次我瞞著她沒有告訴她大姨的病情,事後她含著淚囑咐我“我有那麼多兒女,誰病了我都還得再想想另外的幾個,你告訴我我就擔心一段時間,但你要不說,我連自己的孩子沒了我都不知道。”那時我答應她我不再隱瞞了,可我沒做到。聽說姥姥在挺不過去的時候還是不肯閉眼,最後舅舅告訴她大女兒回不來了,她走了。
姥姥是一個特別慈祥的老太太,她對所有的孩子都一樣的疼愛,小的時候大人一忙就把我們都送到姥姥家,孩子多了難免吵架,但她從來不偏不向,也不對我們吼,記憶裏她從來就沒有發過脾氣。聽媽媽說過姥姥小時候她的媽媽就沒了,爸爸又娶了老婆後她和奶奶生活,可奶奶沒多久也去世了,她在姑姑家裏寄人籬下直到遇到姥爺,有了自己的家,有了六個兒女,雖然姥爺的脾氣大了些,但她從沒抱怨過,她是一個特別容易知足的人,我想那個家是她最大的幸福,丈夫能幹兒女都健康,那個時代的女人期待的也無非就這些了,至少,那是自己的家了。
我最喜歡姥姥的大眼睛,好多層的雙眼皮特別漂亮,笑起來時的兩個酒窩美得無可挑剔,年輕時一定是個大美女,她不識字但她畫的畫很好看,用木炭在地上輕輕地一描就會出現一幅美麗的圖案,可我就忘了她教過我一筆畫成的那隻鳥是怎麼下筆的了。喜歡媽媽帶我去她家,她做的雞蛋是我的最愛,而爸爸喜歡姥姥做的豆腐,粗糙的雙手簡單的食材,做出來的每道菜肴卻都那麼美味,而現在我才明白,那菜中的的主料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