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媽媽最怕晚上車的聲音,是因為姥姥總是生病,嚴重了舅舅們就會開車接媽媽回去,最嚴重的一次姥姥得了腦血栓,那以後她說話就不再清楚,有時我們聽不懂她說的話,著急時就自己去做,無奈的看我們一眼也從不發火。寒假媽媽帶著弟弟回老家時她的身體就不太好,我也想跟著回去看看她可不得不考慮家裏的條件。過完年她的身體好了些,可媽媽回來後姥姥又複發了。媽媽顧不得太多又一次回了老家,那時家裏正困難爸爸不太同意,在他們所有的爭吵中我都覺得是雙方的責任,唯獨這次完全是爸爸的錯,我知道他不是不讓媽媽回去,是再等等看看有沒有轉機,畢竟那時我們的家經不起一年幾次這樣的折騰。可是,人是不等的,媽媽看到了姥姥的最後一麵,否則這輩子媽媽都不會原諒爸爸。在那樣的條件下,我所有的感情也隻能是沉默,甚至媽媽回來後我都不敢問姥姥是不是還在,還是······
我從小就愛吃雞蛋,而姥姥家永遠都有雞蛋,她逗我說沒有了做不了雞蛋糕的時候,我就站在雞架旁邊等著雞下蛋,最後興奮的把雞蛋都握碎了,因為自責那以後我再沒要過,可姥姥從沒給我斷過。多年後才知道她是怎麼的不舍得自己吃攢下來留給我們。
第一次來例假時把我嚇得大哭,是姥姥教會我要怎麼做,是她幫我洗的髒衣物,是她告訴我我成人了我很健康不用怕,而在此之前我一無所知。
那一年她身體已經很弱了還要每天起早給我和妹妹做早飯,加蛋的那份是我們帶到學校的午飯,加油的那份是我們的早飯,而最後的那一晚白米飯是她的。
我生病在夢裏喊媽媽,她心疼的淚一滴一滴的落在我的手上,哭著說媽媽狠心讓孩子受罪,聽到後我再也不叫了。
她夜裏會咳,她走路會搖晃,她每天都要吃很多的藥片,買最廉價的鎮痛藥還要比比哪家價格更低,家人給她買的好吃的,卻都被我們給分了。
13歲時我第一次給人打工賺到的錢給她和奶奶一人十塊,奶奶不缺,姥姥也沒要,那是我搜遍所有的記憶找到的一件自己做過的帶一點孝心的事情,可她讓我自己攢起來留著以後用。
最後一麵是她和姥爺含著淚送我上客車,說“去和你爸媽過好日子吧,有錢了也把我們接去住兩天。”那時我不懂隻當是玩笑,我以為他們都是大人了,不再需要像我一樣依賴爸媽了,後來聽媽媽說她每天都會想我想到睡不著覺,每天都會擔心會不會發生什麼意外,我才知道她也一定和我一樣思念著我的媽媽她的女兒,隻是她不能哭,她不能和我一樣也去和媽生活在一起,因為她是長輩,因為她是媽媽所以她不可以自私,隻怪我當時太不懂事。
每次回老家都想去她的墓地,可至今也不知道它在哪,但姥姥的眼神一直定格在自己的腦海裏,我相信她能明白我的愧疚,她能看到我現在真的長大了懂事了,之前隻是想到點點滴滴不願從頭回憶,連接起來才發現這些埋在心底的記憶有多清晰,這些文字打得斷斷續續,雖然總是很容易被感動,但我知道這些眼淚還是太遲了······
我相信這個世界是輪回的,不知道在什麼地方,在什麼時間,我們已經擦肩而過了,姨姨是愛的洋娃娃,姥姥是位大美女,也許她們不再認識彼此,但她們一樣健康,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