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玄黎也愣住了,看著她若有所思。
隨簡歎了一口氣:“史書雖厚,卻寫不盡天下蒼生人間疾苦,都說書上輕描淡寫的一筆,就是許多人的濃墨重彩的一生。可更多的人,即便拚盡生命,也不能在史書上留下哪怕一筆。”
微風吹過,吹起她的頭發,也送來田間村民與屋前孩童的高聲應答。
楚玄黎感受到她的傷懷,故作輕鬆道:“上次你還對朕說,隻有被史書記載下來的才算重要,現在怎麼為未曾記錄之事悲傷?”
隨簡虛虛望向天邊,聲音飄渺:“陛下,書上有太多的未盡之言了。記錄下來的固然重要,沒有記錄的也並非無關緊要。就好比一將功成萬骨枯,若是隻能看到書上記下的將軍,看不到無名無姓的萬具枯骨,那我便是枉讀聖賢。”
楚玄黎拍拍她的肩:“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如同你說的,再厚的書也記不下天下所有人和事。”
隨簡還是沉默不語,楚玄黎便故意挑刺:“你這回的說法和勸朕選秀時完全相反,你讀的書也這樣矛盾嗎?愛卿又是哪一回在欺君?”
隨簡總算笑了:“陛下,一件事有一件事的說法,況且書上可從不止一家之言啊!”
“那照你的意思,你怎麼說都有理了?”
隨簡看著他點頭:“差不多吧。”
楚玄黎笑了:“你這張嘴啊!若是做個文臣,定然讓朕頭疼。上回說你書呆子是朕看走了眼,沒人比你更伶俐了。”
“多謝陛下誇讚。”隨簡也不怕他,笑嘻嘻的。
他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朝她伸出手:“行了,也休息好了,繼續幹活吧。”
隨簡猶豫了一會,將手搭了上去,借著他的力起身。
剩下的番薯都收好已經到傍晚了,隨簡用力提起裝滿的筐想要挪到田邊,提了好幾次臉都憋紅了。楚玄黎趕忙接過:“你力氣小就別搬了,讓侍衛搬到馬車上,那邊有條溪,我們去洗一洗。”
“好。”
正值吃飯的時間,村民們一個個往家裏趕,見到他們都新奇地盯著看,穿的衣裳這樣好,卻花錢來下地幹活,他們實在理解不了,隻當是哪個老爺一時新鮮。
到了溪邊,隨簡蹲下捧了水淋在臉上,清涼的溪水頓時將她的燥熱去了大半,想到臉上還沾了泥土,她仔細清洗著。
起身後楚玄黎盯著她看了半晌,疑惑道:“怎麼你洗了臉之後白了許多?”
糟了!一時忘記自己臉上抹黑了!
隨簡連忙找借口:“微、微臣之前因為皮膚白皙被人取笑沒有男子氣概,這才不得已抹黑了一點。”
“是這樣啊,以後別抹了,再有人取笑你朕治他的罪。”
“是,多謝陛下。”隨簡擦了擦臉,心裏慌亂得緊,也不知道陛下信了沒有,這個理由有點勉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