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了老半天,這山還是山,霧還是霧。掛了水壺又跳進了溝裏,爺爺正在用鋼銼子釘著一塊青鋼石,這石頭青白青白很是堅硬。爺爺每一錘砸在那鋼銼頂上都被彈起,石麵上就一道白白的痕。
我叫開了爺爺,從背籮裏把大家夥掏了出來。這是一柄三四十斤的大錘,老牛筋棍子做的錘柄,韌性十足。爺爺本來是想他用雙手握住鋼銼我來砸的,我不讓。我是怕自己找不著準頭,這一下要是砸偏了,那端過卡賓槍的手也決計是吃不消的。好在上麵已經銼出一個小窩子,鋼銼放下去剛好不偏不斜的立在了那裏。
我狠吐了一口唾沫塗在錘柄上,青鋼石鼓著個眼睛恨恨的瞪我,我不怕。我回了頭去問爺爺:“那匠人抬石頭架房梁的時候,那號子咋喊的。”
爺爺弓了腰,做出一副抬石頭的模樣。嘴裏喊到:“嗨呀喲嘛,喲喝(四聲),嗨呀喲嘛,喲喝(二聲)…。”然後望了望我。
我點了點頭,嘴裏喊著那號子。掄起大錘就砸了下去,“迸”的一聲脆響,那火星子濺的老高。鋼銼也彈飛了起來,再看那石頭,紋絲不動的在那裏笑哩。
翠英嬸往溝外扔出一撮土,把垂下來的頭發拔到耳根後。望著我說:“小鐵啊,注意安全喲。別躁燥的傷了身子麼。”
我沒說話。剛才那一下簡直要人老命,血氣都震到嗓子眼上了。
等心底平複了又砸了幾下,都是差不多一個卵樣。爺爺耐不住了,一副搖搖欲試的架勢。而我那股子倔勁也上來了,就是不讓。
山道那頭冒出兩個點,一個紅一藍。待那兩個點離得近了,我眼圈子裏就往外噴火。一股子一股子的恨不得把那藍點燒死。
紅點是王瑤兒,紅色的的確良襖子裹著那小身子。把該凹該凸的部分全都襯了出來,黑色的健美褲甭的老緊。那一跟曲線就一直從小腿繞到了腰間,一切都顯得那麼協調和自然。
那藍點不說也知道了,不是汗奸那又是誰?龜兒子也不知道從那個糞坑裏掏出來一件藍尼龍外套,我不用聞就知道那是臭的。頭發還是那樣伸枝著,更惡心的是不知道他從哪裏偷來的人家老太太的老花鏡。掰彎了鐵架子死死的卡在鼻梁上,時不時的抖出一隻手把那鏡框向上推。更不要臉的是他居然推一下還皺一下鼻子,真把自己當成了知識份子。
瑤兒手裏提著一袋子山柿子,紅撲撲的透得出水來。待他們走到跟前,我就盯著漢奸看。
漢奸卻不瞧我,自顧對著王力發說到:“剛打的幾個野柿,聽瑤兒說支書你們一早就上了這灰蛾梁子了,就合計著捎上來半袋給大家夥解解渴。”
我一聽這柿子是漢奸打的,它似乎就變了質,裏麵鮮紅鮮紅的果肉也覺得黃了起來,就象誰在裏麵拉了一泡屎。
翠英嬸吃著柿子,王力發吃著柿子,爺爺也被瑤兒叫過去吃著柿子。好象也有人叫了我,我沒理會。
我就覺得心窩子裏有一股子氣,這股氣東奔西竄的。鬧騰得人想暴炸,那漢奸還時不時嗲聲嗲氣喊著:“瑤兒,瑤兒。”我就看到漢奸的臉麵都飛了過來,死死的貼在那塊青鋼石上。
那臭勾子臉就一直在我眼前嘻皮笑臉的,我沒有用鋼簪,口裏罵著:“漢呀嘛奸喲,喲喝!”就直直的砸在那青鋼石臉上。
臉散了,因為那青鋼石裂了。一條條的裂痕擴散過後,就剩下一堆堆破石渣子。
爺爺他們全都望了過來,我昂了昂頭,一副鄙夷天下的氣概。我在心裏默默的慶賀著。漢奸,終究是要被打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