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正好是睡覺的黃金時段。可有的畜生他偏偏要和我對著整,隔壁四娘家的雞公象死了爺一樣。直在哭喊著:“公公喔、公公喔……。”而且一聲比一聲淒慘,引得村子上好些公雞的爺全死了。
還有那短命的包穀雀雀,每每我半眯著眼睛,快要進入神遊狀態的時候!這死鳥,要麼盤旋在房頂上,要麼落在後麵的茅房旁。扯開了嗓子,撕心裂肺的來上幾聲:“包穀,包穀…。”我立馬就驚醒過來,頓時睡意全消。恨歸恨,但也奈何不得他們。
爺爺天沒亮就去七分地扯草去了。在他的眼裏這白天好似永遠都太短,短得啥事都還沒做這天就黑了一樣。我磨蹭著爬了起來,掂了掂隔壁四娘雞圈的位置。抓起一塊錠大的鵝卵石就砸了過去,暗罵著那大嗓門瘟雞。
還沒罵完,劉春生騎著他的飛鴿牌自行車又出來顯擺了,我是最討厭這個龜兒的。天天騎著這洋馬兒出來晃悠,最惡心的就是他那梭草一般的頭發。不知道上麵是抹了狗屎還是貓尿,總是硬梆梆的朝兩邊伸著。我和鬆牛都背地裏叫他“漢奸”。
看他走得近了,我就拉了一捆椿樹椏子,放到雞公道的中央又回院裏拖去。
漢奸就嚷嚷了:“好狗不擋道,擋道非好狗。李小鐵,我看你連條好狗都不配當!”
我拉著樹椏子陰陽怪氣的說道:“人不象個狗幾吧,腦殼上插朵梔子花…劉漢奸,人都說馬屎陀陀麵上光,我看你勒是堆豬糞。不止裏麵是糟糠,連外麵也鄒得慌哩。”
漢奸就有些惱了,我清楚的看到他額頭上的青筋跳了幾跳。我也不理會,拉著樹椏昂著頭直直的走。他在我的眼裏早已經成了階段敵人,對付階級敵人就要不惜一切代價的打倒。
其實他之所以有資格做我的階級敵人,並非他的洋馬,也不是他那塗了糞的頭發。全然是因為他上次在村裏放電影的時候偷偷的遞給了王瑤兒一個蘋果。就憑這點,我把他定論成甲級戰犯都不為過,漢奸算是對他從輕發落了。
漢奸啐了一口,發狠的道:“個天收的,今天不打得你爬起走,老子名字倒過來寫。”說完,就把他的寶貝推到四娘曬壩外那石磨的死角裏。然後,也學著我剛才的樣子,掄起腚子就衝了過來。
我悠閑的打著口哨,虛起眼睛一抖一抖的看著這頭耳朵噴圈的種牛。待他近我跟前時,我緩緩從褲襠裏麵陶出,陶出一把匝馬刀。伸出舌頭在刀口子上舔了幾下,雖然有好多豬草的味道。但我不在乎,因為此刻我覺得自己已經是黨和人民的槍杆子,有著催毀一切反動勢力的力量。
果然,漢奸在離我三米遠的地方停了下來,喉結也抽動了一下。他側過臉去,說道:“李小鐵同誌,你我的追求不同。我不會用這種野蠻的方式和你較量。”
我剛聽到第一句那火就往上竄,龜兒仙人板板的,追求不同;那你狗日的為什麼給瑤兒送蘋果吃?當然,我隻是在心裏罵。因為我喜歡王瑤兒的事除了我就沒第二個人曉得了。
此刻種牛就換成了我,沒說二話,掄起匝馬刀就攆!漢奸就跑,一邊跑一邊帶了哭腔吼著:“殺人啦,棒客要殺人了…”
瞟子自顧在房簷下抓癢,沒有抬頭。嬸娘提著一桶衣服,罵咧著喜娃去尋攆衣棒。二隊的張豆腐挑著豆腐擔子閃到了一邊,那“豆腐哦,豆腐哦”的吆喝聲可比漢奸的呼救聲大的多了去。
我就罵開了:“劉春生,你個日弄的膿包。你要是是個站著拉尿的貨,就別狗跑。”
那廝還是頭也不回,悶起腦殼往前衝。我合計好了,今天他就是躲到他老娘的襠裏頭,鐵定也要揪出來,狠揍一頓。
當然,我還沒發昏到去砍他幾刀,這匝馬刀可是用來助威的好幫手。就用這家夥在那廝的背殼上拍幾下,估計也能嚇得他流貓尿了!
一群鴨子突然從雞公道那頭走了過來,雪白的屁股對著天搖擺。漢奸頓了下來,抹了汗水喘著粗氣。我也暗自低了頭,唾了一把口水摸在頭發上。把匝馬刀插回了褲襠裏,可能人慌了!找不到準頭,隱隱擱得那條肉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