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輩子金哥沒讓他陪著,葬禮也沒讓他去,他看見的金哥是獨自處理好一切情緒,積極向上,要開始為了金家還債的金潛,是要放他去跟更有未來的男人的金潛。

現在他就要見到金哥了。

金哥是什麼樣子?

大姐顧英紅看弟弟那麼關心金潛的樣子,哄道:“我也不知道,但我們過去看看不就曉得了?走吧,咱們做三輪過去,比走路快多了。”

這兩姐弟拉著顧春蘭一塊兒先跑了,顧建富與一到江陽市就似乎被拋之腦後的高醒等人互相打了個招呼,追在後麵。

一群人分坐三輛電動三輪去往市中心醫院,高醒跟顧建富一輛,姚祚跟高祿昌一輛,顧家姐弟一輛。

顧建富跟高醒是過年的時候才見過,雖然顧建富不得青書好臉,但在高醒這裏卻有著父親的待遇,隻不過此刻兩人麵麵相覷,都沒有說話,看了彼此一眼,將對方同自己一樣不能被人知曉的嫉妒捕捉清楚,於是互相幹笑了笑,沒有說話。

最先抵達醫院的三輪車是顧青書那一輛。

他下了車便給了十塊錢給車夫,也不必找錢,匆匆進入熟悉又陌生的醫院,按照記憶裏的路線直奔急症室。

“欸,青書,你慢點!”顧英紅抓不住小弟,小時候小弟也貪玩,熱愛跟小胖子鄭達、金潛一塊兒下水庫摸魚,她對此非常不滿,總覺得青書身體弱,最好是在家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但又矛盾地特別喜歡見青書這麼活潑的模樣。

現在青書小跑上樓,顧英紅又是心裏像是被什麼緊緊攥著,像是開一個不知道裏麵裝著什麼的盲盒,忐忑不已,不知道小弟見了金潛和金廠長會是什麼反應,能不能好好的,就像他答應自己的那樣控製情緒。

顧英紅心裏牽掛著小弟,跑得不比青書慢,等到了急症室手術間外麵,看見坐滿了父老鄉親的家屬等候區時,小弟顧青書也定定地站在一個頭發淩亂的青年麵前。

那青年抱頭彎腰坐在藍色塑料椅子上,骨節分明的雙手穿插在好幾天沒洗的黑發裏,有幾根白頭發刺目翹起,反應慢半拍地首先看見的是一雙風塵仆仆的白球鞋,而後才慢慢抬起頭來,仰頭睜著一雙波瀾不驚的雙瞳凝視麵前的顧青書。

顧青書耳後的長發這三年來長到了腰際,跑來的時候,綁住長發的繩圈滑落,此刻全部落到他的胸前,如他這個人一樣靜靜的,一動不動,隻有向來迷惑人的眼在顫動,睫毛輕輕一眨,就掉下一串透明的水珠:“金哥……”

金潛扯出一個微笑:“嗯,你來了?”

顧青書喉嚨發緊,伸手摸了摸金潛的頭頂:“嗯,我回來了,金廠長一向對我還有姐姐很好,怎麼可能不回來?”

金家少爺明顯好幾天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了,狹長的眼下一片青黑,被童年好友摸了摸頭頂,便像是找到了可以稍微歇息片刻的港灣,閉上眼睛,說:“我知道你會回來,隻是從前沒想到會是因為這個理由。”

“我也沒有想到……”明明很多人的結局都改變了,為什麼金廠長沒有改變?顧青書也不懂,意外明明都是可以避免的,可意外依舊發生,這大概說明……是他不夠努力。

“金潛。”高醒適時也走到金潛的麵前,跟青書並排,說,“不要太傷心,去休息一下吧,這裏有我們看著,出不了什麼事。”

金潛還沒說話,金媽媽就開口了:“小高說的對,你都兩天沒合眼了,別你爸好了,你又倒下去,那你還要不要我活了?”

金潛說不過金媽媽,點了點頭,卻沒有回租的行軍床上睡覺休息,而是往醫院天台上去,原本胖子也想要跟著上去,卻又看二姐顧春蘭默默站在角落擦眼淚,便瞬間拋棄兄弟跑去安慰二姐。

另一邊,顧青書跟著金哥一路向上,途中看了身邊的高哥幾次,最後站在天台的門口,小聲跟高哥說:“要不你先下去?你在,我感覺金哥不太放鬆。”

高醒沉沉看著那坐到天台的石階上的金潛,隻見金潛慢條斯理地點了根煙,隨後往後一躺,似乎事打算就在這裏休息睡覺:“我看他挺放鬆的,喏,他都準備睡覺了,我們就在這裏守著,別讓他想不開跳下去就行了。”

顧青書卻惦記著要照顧金潛現在的心情,搖頭說:“你就下去幫我看著金廠長手術好不好?”

“……奇怪,難道你們有什麼話是不能說給我聽的?”高醒微笑著說,“我不是小氣的人,我知道要信任你,我很信任你的寶貝,你跟金潛從小一塊兒長大,現在要安慰安慰人家,我懂,我理解,但是沒有必要把我趕走吧?就算你一會兒抱著他,讓他躺在你腿上哭,我都不介意,畢竟現在人家爸爸還在手術室,心裏脆弱,我能理解,可你執意非要我走是怎麼回事?這不合理啊。”

顧青書一邊被高哥抹掉臉上的濕痕,一邊猶猶豫豫地皺眉盯著高醒,被高醒這麼一說,他還就真不好意思去跟金哥擁抱,於是他看了看躺在三月陽光下抽煙曬太陽的金潛,又看了看麵前站在樓梯口陰影裏的高醒,說:“你說的,那我一會兒跟金哥說什麼,你都不許借題發揮,不許插話,權當自己是個隱形。”

“好。”

然而安慰的話顧青書根本沒有跟金潛說幾句,三個人就一塊兒躺在天台上曬太陽。

一根煙,金潛抽過了兩口,就被顧青書劫走,淡淡道:“你一身的煙味,少抽點。”說罷,拿在手裏的煙也不丟,覺得丟了會讓金哥尷尬,於是幹脆送到了自己的唇間抿著,慢慢抽了兩口,但下一秒就被高哥掐滅丟到一旁。

一上午的時光被三月的風輕輕吹走,經過六個小時的手術,金廠長再次被送去了重症監護室,等術後清醒,隻是醫生說過,一般十二個小時內都沒能清醒的,家屬都要做好以後永遠醒不過來的準備。

隻這一句話就讓大家從金廠長脫離危險的喜悅裏,再度陷入焦慮之中。

顧青書尤為緊張,但他不敢表現出來,生怕被大姐趕回去,便強撐著陪金媽媽還有金家爺爺奶奶說話,反觀金哥,如今十九歲的金哥不知道是不是跟他一樣也強撐著,所以看起來格外冷靜。

上輩子的金哥在金廠長葬禮上也是如此冷靜嗎?

顧青書一直在看金潛,一眼都不想落下,簡直就像是想要彌補上輩子沒能陪著金哥的遺憾一樣,連大姐喊他滾去睡覺都不肯,也想跟大家一樣在重症病房外麵等金廠長醒來。

高醒初時勸寶貝愛人,顧青書還能溫聲細語地跟其商量,後來勸地次數多了,顧青書就不愛搭理高醒,最後還是大姐拽著他的手離開醫院,去了附近的小旅館開房。

接下去三天,奇跡沒有發生,金廠長一切生命特征都在正常水平,卻始終沒有清新。

金家兩個老人準備讓院方配合著給金廠長轉院到省醫院去看看,順便告別所有關心金濤的人,顧青書考慮許久,晚上在旅館跟高醒說自己想跟著去,高醒屆時正在給青書泡腳,雙手仔仔細細的給青書洗幹幹淨淨漂亮精致的腳丫子,聞言深深地歎了口氣,盡量用溫和的語氣跟他捧在手心的青書道:“可以了,差不多就夠了青書,不要繼續了。”

顧青書右腳踩著左腳,粉嫩嫩的腳趾頭蜷縮了一下,自知理虧地低頭,卻說:“我知道這幾天是不是有點忽略你了?但你也知道,金哥他們家現在是這種情況,金哥也不去上班,總是一言不發地抽煙,我很擔心,再過段時間吧……等金哥好起來了,我就回家,你要不先回北京?”

“你在跟我開玩笑嗎?”高醒眸色幽深,笑道,“寶貝你是憑什麼認為我會一個人回去,放你跟金潛在那兒朝夕相處的?他對你什麼感情,你明明知道,換做是你,你會讓我去照顧喜歡我的人嗎?”

顧青書不願意,但這種時候示弱不是他的性格,便賭氣一般道:“會。”

高醒原本隻是醋得一時口快,隨口一說,要在平時,他絕不會問這些明知青書不會好好回答的問題,但今天就是說出口了,也得了青書明明白白一個字會。

高醒咧嘴笑道:“你不會,你喜歡我,我知道,但青書,你從回來就從沒好好看我幾眼,眼睛一直看著金潛,我不是不會生氣,我生氣了,但忍著在,我甚至想要是出車禍的是我就好了,你到時候肯定廢寢忘食的隻看著我。”

車禍太可怕了,顧青書聽高醒說這麼荒唐的話,忍不住皺眉說:“你別瞎說,不吉利。”

高醒認真拉著青書的手親了親,說:“我沒有瞎說,我對你說的每句話每個字都很認真。”

顧青書忽地像是看見了當初十六歲的高醒。

也像是看見了當時為了綁住金潛的自己。

十六歲的高醒當年告訴他:青書,以後你要是沒了,我下一秒就掐死自己跟你一塊兒沒,反正你到哪兒我都得在,到時候去了下麵,我再幫你找閻王算賬,怎麼就讓你活這麼短呢?也學那孫猴子給你把生死簿上的名字給劃掉!咱們一塊兒劃掉,再投胎出來,做一對兒千年老妖怪,怎麼樣?

十九歲的高哥現在告訴他:我甚至想要是出車禍的是我就好了……

顧青書從前不信高醒這樣的少年能對自己有多少刻骨銘心的要同生共死的愛,現在忽地信了。

可顧青書也記得高醒曾說過讓他難受的感情關係,不是好的感情關係,現在的他對高醒來說,也是不好的吧?

必須該離開了,為了……高哥好。

作者有話要說:暫時分開之後會更甜的!信我!我是甜嘰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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