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好好!”

姚祚還沒有去過書房,想象裏,高哥這樣人家的書房肯定高大上得不得了,裏麵堆滿了各種合同文件,有起碼三台電腦,一台用來看股市行情,一台用來辦公,還有一台擺著玩。但實際上高哥的書房沒有任何電器,當真就像是圖書館一樣,四麵牆全是書,什麼書都有,靠窗的部位有個簡單的桌椅,桌子上擺滿做過筆記的專業書籍與試卷。

姚祚看了一眼筆跡,明白了,這書房恐怕是屬於顧青書的……

高醒走到書桌旁邊,骨節分明的手指摸了摸自家愛人看了一半就被他拉出去旅遊、還未看完的刑法書,漆黑的眼在書上字跡停留兩秒後,挪去窗外,也不知道是在沉思什麼,良久,低聲平靜地問道:“金潛深圳的公司是不是出事了?”

姚祚本著間諜的職業道德,對高哥言無不盡:“是的,我過來的時候從胖子那裏知道金潛公司內部出了問題,有個項目完全黃了,貸款還不上,還要找錢投入到生產線去,有合夥人甚至想要退出,反正一堆爛事兒,現在也不知道搞定了沒有。”

“欸,高哥,你要幫忙嗎?”姚祚好奇。

高先生穿著寶貝愛人給他買的針織開衫,踩著一雙毛茸茸的狗狗拖鞋,渾身上下都沒有一處撐得起其身家千萬的派頭,但又沒有一處氣勢不強勢充滿壓迫力:“我倒是想,但估計沒有機會,青書他都借不出去錢,我的金潛就更不會要了。”

“那意思是說金潛自己搞定了?厲害啊!”姚祚補充道,“現在廠裏都仰仗金潛,他真是有點兒本事,跟他舅舅在深圳還行啊,當然,沒有高哥厲害就是了。”

高醒眸色暗了暗,不置可否地另起話題:“你過來以後暫時沒有別的事情,隻有一樣,但也是最重要的一樣,如果辦得好,以後你想要什麼,我都二話沒有。”

姚祚不解,但能幫上高哥這樣人物的忙,那外麵多的是想幫還沒有機會幫的呢:“高哥你說。”

“明年五六月份的時候,或許會出問題,金廠長的生命安全問題,需要你確認一下,務必保證金廠長活著就行了。”

姚祚一愣,感覺有點兒邪門:“高哥,你的意思是明年五六月份的時候,金叔叔會有仇家尋仇?那個四眼會計的親戚?還是說啥啊?”

“……”高醒頓了頓,說,“不管是什麼,你都隻要寸步不離的跟著金廠長就可以了。”

姚祚感覺很難辦,自己以什麼理由寸步不離的跟著金廠長呢?再來,有什麼危險他也不知道啊,過去以後防範誰他也不清楚:“高哥,你……你要是擔心金廠長的話,你如果清楚細節,要不一塊兒過去?咱們跟金廠長好好談一談,咱們這些外人再保護金廠長也沒有金廠長自己注意安全有用。”

“我要是能去,我早就去了。”高先生摸了摸口袋,下意識地想要摸出一根煙來,但卻摸了個空,“我得在北京看著他。”

“也對,北京很多事情都離不開高哥……啊?”姚祚反應過來,高哥說的是看著嫂子,不是看著公司,“這,青書還需要高哥看著嗎?我看高哥你現在跟青書挺好的啊,一路上我都當了幾回電燈泡了?還是兩千瓦的那種。”

高醒搖了搖頭:“你不明白……”

“怎麼不明白?”姚祚自己也算是談過幾次朋友,自詡感情專家,“我看啊,高哥你就是太緊張青書了,青書看麵相就是那種外冷內熱的,表麵上雖然不會表現得跟你一樣多在乎你,但實際上是非常念舊且重感情的,更何況青書跟金潛那邊好幾年沒有聯係了吧,估計早就淡了,你也沒有必要這麼患得患失,有時候看得太緊,還不好,青書肯定會不舒服。”

高醒瞥了姚祚一眼,淡淡說:“我知道分寸,你不用管這些,就說去不去蓉城跟著金廠長吧。”

姚祚想了想,點頭:“行吧!就是,我再多句嘴啊,其實要高哥你這麼害怕金潛又跟青書聯係,還不如一早就不要管金家的事情,就算是金廠長當真以後要遇難,那也跟我們沒關係才對,說句不好聽的壞話,如果金廠長出了事,沒了,金潛肯定會受影響,說不定一蹶不振,說不定再也沒有機會能夠跟高哥你搶人,這不是挺好的嗎?何必趟這趟渾水?”

姚祚說完,見高哥神色莫測,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說的話太冷血了,補救般地說:“我這也隻是假設,高哥你可別覺得我多壞啊哈哈。我隻是覺得這麼做比較合理不是嗎?”

姚祚一直以來都有著大部分富貴人家必備的冷漠,但又還不習慣暴露出來給別人看,所以說完便有些忐忑地盯著高哥,生怕高哥認為他不是個值得當兄弟的人。

誰知道高醒根本不在意這些,而是道:“你想的太淺了,如果是下圍棋,你這隻是想到了後麵兩步,再往後想想呢?”

姚祚一愣:“再往後?再往後是啥?”

“再往後就是青書飛奔回去參加金廠長的葬禮,看見金潛一蹶不振,心軟,想要陪伴金潛重新振作,金潛趁機示弱,非青書不要,青書還能丟下金潛離開不成?”高先生語氣平靜,“就算最初青書留下來照顧金潛是為了他們之間的兄弟情,是因為同情、可憐、責任,但無論哪一種任由他們發展下去,都不是好事。”喵喵尒説

這天底下,什麼事情都是有跡可循,那麼斷了一切跡象,斬了所有苗頭,隔絕全部可疑事件,就是他要做的!他要讓金廠長好好的活著,對金家施以滔天恩惠,要在金廠長茶廠徹底破產的時候施以援手,要金家欠他的。

金潛那個人高醒還算了解,現在年輕,還沒有以後久經商場後鍛煉出的陰晴不定與凶殘,尚有尊嚴在身,又有沉重的家庭壓在頭頂,倘若他當真對金家有巨大的恩情,哪怕是還放不下顧青書,也會想方設法先還了恩情再重新想辦法追求青書,但那時,高醒想,起碼得是十幾年以後了,十幾年後的青書和他,絕不會還有人插得進來,不會有人比他有權有勢,不會有人比他更愛他。

他會讓青書未來的眼睛裏永遠有光,而不是像上輩子那樣冷冷清清,可憐得哪怕身居高位也讓他心痛。

他要讓青書活過非典,活過金融危機,活過2014年的冬天,活到以後的以後,和他一塊兒去過上輩子青書沒能走過的日月。

所以金廠長必須活!青書與金潛最好永遠不見麵!他要給金家一個潑天恩情!也要讓青書這隻盤算著某些小九九的漂亮小狐狸知道,和他在一起就是最正確的!

高先生這盤重生的棋,算到了起碼二十手以後,要的就是道德綁架金潛,要的就是萬無一失。

“哇,高、實在是高。”姚祚聽了高哥一席話,真的是佩服之至,“俗話說的好,那啥聽君一席話,勝讀他娘的十年書,行!包在我身上!那我現在就回去?保證利用我所有的資源,把金廠長保護得密不透風!”

“不,現在還早,你剛來就走,青書肯定會懷疑,你不要讓他知道我讓你回去保護金廠長。”高醒還沒有想好怎麼跟寶貝攤牌自己的來曆,越晚攤牌越好,或者,永遠不攤牌最好。

姚祚自然是繼續點頭:“那,那我三月份回去怎麼樣?三月份的時候是春天,胖子要備考,我跟胖子關係不錯,就說胖子喊我回去幫金叔叔的忙?”

“太牽強,到時候我來想,你不要亂說就可以。”

姚祚笑道:“行,放心吧,我嘴最嚴了!”

姚祚被留到北京過年,在北京住了差不多三個月,平日除了跟著高哥去公司忙活,見見世麵,學著管理新入職的員工,其他時間跑去四合院蹭飯,大部分時候高哥都很歡迎,但時間一久,明顯耽誤小兩口親親我我,便自覺不過去打攪。

三月初一到,姚祚找了個餐館請顧青書和高醒吃飯,順便把高叔叔也叫上,便算是給自己踐行。

春天的顧青書明顯比冬天活躍不少,私底下姚祚默默跟胖子吐槽青書果然像隻小狐狸,冬天那是要冬眠的,一到春天就精神了。

不過春天的顧青書可不止是精神了,更像是有了十二萬分的精力散發魅力,不管是男是女是動物還是什麼的,姚祚發現,真是跟個發光體一樣,走哪兒都在招蜂引蝶!

高哥果然說得對,就是應該好好守著顧青書!

顧青書春天其實很少出門,原因無他,主要是有些柳絮發得早,他對柳絮過敏,遇到滿是柳絮飄的時間段,他是根本不能出門,一旦沾上,身上起紅疹子還是小事,最主要是呼吸道容易紅腫堵住,所以春天他跟高哥更常住在京郊的小別墅裏。

姚祚要回蓉城的事情顧青書早就知道了,今天去吃姚祚給自己開的餞別宴,便從家裏拿了個圓形的玉佩準備當作禮物送給姚祚,想來姚祚會喜歡。

見到姚祚時,是在萬紫千紅飯店包廂。姚祚這貨穿著時髦的風衣,把頭發染回了黑色,踩著依舊實分昂貴的球鞋,戴著墨鏡,笑得像隻馬上就要開飯的大熊貓,有些憨憨的感覺。

顧青書已過去,便把玉佩盒子放到姚祚麵前,順勢坐在姚祚的旁邊,姚祚受寵若驚,看了一眼高醒,見高哥沒有不滿,很知趣地跟顧青書聊天:“真是破費了,我這又不是一去不回,青書,你這餞別禮物也太貴重了吧?”

禮物是深翠色的玉佩,帶有一抹血色,這種帶有紅色色帶的玉向來昂貴,姚祚嘴上說著太貴重了,但卻嘿嘿笑著趕緊揣進口袋:“來來,青書你要吃啥?盡管點,現在我好歹也是有工資的人,允許你多點兩個菜。”

顧青書笑姚祚是大款,一邊翻菜單一邊問高叔叔有沒有想要吃的菜,剛點了個糖醋魚塊兒手機便被人打進來,顧青書不知為何,聽著和往日並沒有什麼不同的鈴聲,心髒卻是突突重重跳了兩下,沒由來地心悸起來。

因著這份心悸,顧青書光潔白皙的麵頰浮出一抹病態的緋紅,身邊的高醒立馬低頭問他:“怎麼了?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