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們什麼時候回來呀?”胖子蹲下來從口袋裏掏出個棒棒糖來,一邊在小朋友的眼前晃來晃去,一邊微笑著說,“那你知道他們什麼時候回來嗎?”
小朋友搖頭,卻伸手去拿棒棒糖。
胖子欸嘿躲開,哄說:“這樣,小朋友,你跑去大門口等,看見這家人回來了,就立馬跑來告訴大哥哥我,那麼這個棒棒糖就送你了。”
“好!”小朋友流著口水點頭答應,拿了棒棒糖就去當間諜了。
胖子得意地坐在樓梯口上,準備跟青書炫耀一下自己的機智,卻聽見電話那頭問他:“你現在還隨身帶著糖啊?小心吃出蟲牙。”
從前他們三個發小在一起,每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帶著各種糖果,尤其以金哥為最,從哪個衣服口袋裏都能神奇的變出糖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多愛吃甜食,其實不然,最初金哥是不愛吃糖的,完完全全是為了讓青書自然的接受糖果緩解低血糖帶來的眩暈,所以陪著青書吃的。
“啊,習慣了嘛。”胖子垂下眼簾,又從口袋裏摸出一顆奶糖來,說,“金哥也一樣,都習慣了嘛。”
胖子有意提起金哥,但電話那頭的小狐狸卻永遠不愛接這種話頭,短暫的沉默過後,胖子才無奈道:“青書啊,其實我不太懂你。”
顧青書淡淡笑了笑:“我也不太懂。”
“你說,如果金哥以後比高哥還有錢,還要厲害,你會不會跟金哥在一起?”
電話那邊的少年連猶豫都沒有:“不會,我不喜歡,為什麼要在一起?”
“又來了,什麼叫做不喜歡?別跟我麵前說這些謊話。這樣吧,我問你,要是高哥不小心出個什麼意外,嗝屁了,全世界的男人都死絕了,你會不會跟金哥在一起?”
“哈哈,胖子,你現在說話真是越來越離譜了啊,你這是咒高哥呢?還是咒我?嗯?小心高哥坐火車回去把你吊起來打哈哈。”
胖子聽青書這樣玩笑著不正麵回答的態度,便知道沒戲,可為什麼要這樣絕情呢?
愛人做不了,兄弟也做不了嗎?
他從不指責顧青書,因為青書沒錯,喜歡是不能勉強的,可明明有感情卻又找了各種理由推脫,絕不肯在一起,還再也不回來了,這算什麼事兒啊?青書不是貪圖享樂的人,那難道是為了報恩才跟高醒這樣密不可分?
可要論報恩,青書更該感謝金哥這十數年如一日的關心照顧不是嗎?
還是說在青書的心裏,十幾年的陪伴和保護比不上一次救命之恩呢?
但話又說回來了,因為救命之恩在一起的話,那算是愛嗎?高哥知道嗎?高哥在乎這個嗎?
感情還真是他娘的複雜。
這一年來,胖子看著盲目堅信青書會回頭的金潛,看著金潛執拗成長到如今這樣,馬上又要離開蓉城去跟一個怪物似的高醒一較高低,怎麼著怎麼覺著心酸,像是明知道可能一去不回的將士,義無反顧踏向腥風血雨的戰場。
“你就笑吧,反正我是沒辦法管你們這些破事兒,你別以後也不跟我說話就行,我實話跟你說吧,金哥曉得你時不時的會跟我聯係,你每天跟我聊天的對話,我都是要錄下來再給金哥聽的,你說他累不累啊?傻不傻啊?都是要出去闖蕩的人了,還滿腔的兒女情長。”胖子突然笑著,出了個主意,“對了,我看金哥一副死心塌地不肯悔改的樣子,你幹脆趁這個暑假邀請我們全部過去你那邊住幾天,等金哥看見你現在跟高哥過得那麼好,還親親密密的,說不定就心灰意冷,另尋他歡了呢。這叫打蛇七寸。”
此話一出,電話那邊的小狐狸卻是不上當,唯有無法讓人辨明的長長的歎息被胖子捕捉:“……不好,就這樣吧,時間一長就好了。不是有句話這麼說嗎,時間能抹平一切。”
“那也得人家願意被時間抹才行啊,人家把你放真空裏麵,真空裏有時間的流動嗎?”
“大哥哥!”沒等電話那邊小狐狸回答,方才那拿著水槍的小朋友突然屁顛屁顛的跑了回來,“大哥哥,他們回來了!”
胖子立馬抖擻精神,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跟電話裏一談起金哥就總是沉默歎氣的小狐狸說:“老子要發威了。”
電話那邊的小狐狸果然又一副被放過的了的輕鬆語氣,順著台階下來,說:“好,我聽你發威!”
胖子搖晃了一下自己脖子,順帶著活動了一下胳膊,聽見一串串雜亂的腳步聲往樓上來,便露出個隻有他自己才知道的勢在必得的微笑,跟個門神似的守在狸貓一家的門口,把手機交給小朋友拿著,然後雙手抱臂等候獵物上門。
獵物狸貓一家毫無防備,嘰嘰喳喳的上樓,遠在北京四合院裏曬太陽的漂亮小狐狸都能聽見這家人在興高采烈的說著什麼。
有個比較年輕的聲音歡天喜地地說:“媽,我去北京的話,可不能穿得太差,不然同學可是要瞧不起我的,以後每個月的生活費可得給我多打一點啊。”
另一個比較低沉的男聲應當就是冒充二姐的女孩的父親,說話也是樂嗬嗬的:“好好,你媽那邊除了給你生活費,我這裏也多給你一百塊,每個月都吃好點,有空了幫同學也打打飯,不要怕花錢,能到那種地方學習,你認識的人越多,那對你以後也越有好處。”
“謝謝爸!”
女孩蹦蹦跳跳的說完,第一個上樓,卻看見自家門口守著個胖墩,胖墩張得還行,臉上也沒哪裏磕磣,瞧著還挺有派頭,就是表情太過讓人奇怪,免不了就讓女孩有點害怕,站在樓梯口,說:“你是誰?找誰啊?在我家門口站著做什麼?”
胖子露出一笑,說:“我?我是誰?我是來領錄取通知書的。”
女孩先是疑惑,後來緊張兮兮的看了一眼父母,硬著頭皮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胖子指了指小朋友手裏的手機,說:“如果不給的話,我現在就給北大的招生辦打電話,說顧春蘭的錄取通知書被別人冒領了,隻要開學的時候有人拿著顧春蘭的錄取通知書去報道,就直接抓起來,判他個三五年的,不用客氣。”
“你、你……”女孩嚇得大驚失色,抓著爸爸的手就哭,“爸!”
“叫爸?叫玉皇大帝也沒有用!”胖子繼續笑,“警察局裏我還有朋友,你們如果還是不打算交出錄取通知書,我現在報警,就說你們偷竊也行,全家偷竊,全家進局子,免得你們一家三口分開,多不團圓?對吧?”
女孩的媽媽嚇得差點兒沒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淚馬上就出來了,慌慌張張跑去一把將胖子的手機給搶過來砸了,胖子愣了一秒,不慌,說:“很好,砸了老子的手機,現在又犯了一條損毀他人財物的罪名,老太太,你可能要比你女兒多蹲幾年。”
“你少在那兒胡說!”老太太死不認賬,“是你自己砸的!你自己砸的!”
胖子嘿了一聲,沒辦法去管自己手機的事情,也沒辦法去管青書還聽不聽得到自己的聲音,這家人明顯是打算不認賬,對付這種無賴,胖子也有招,那就是比他們更無賴!
“好啊,老太太,你不怕丟人,我也就懶得給你們改過自新的機會。”胖子下一秒就深呼吸了一口氣,氣沉丹田,然後雙手做大喇叭狀放在嘴邊,大喊,“偷東西了啊!顧春蘭偷了我姐的錄取通知書,馬上就要頂替我姐上大學去了!偷東西了!”
老太太這回直接上來捂住胖子的嘴,老頭子連忙說:“都站在這裏做什麼?先把他帶進家裏去,站在這裏,說什麼別人都看得見。”
女孩沒有主意,隻能聽從,三人合力把半推半就的胖子給帶進了家裏,胖子樣裝是被強行推進去的,進了屋子,卻是來了精神,一把掀開死死抓住他的老太太,眼睛賊亮,一眼就盯住了大剌剌放在茶幾上的錄取通知書,身手敏捷的一把抓住,衝出這家人的包圍圈就要踹門而出!
“啊!媽!快看!別讓他搶走!”女孩大叫。
胖子下一秒就被老太太給保住了腰,老頭子更是也哭了起來,瞧著可憐兮兮的。
“小夥子!小夥子,你先別動,你要是拿走了這個,我們春蘭可怎麼辦啊?全小區都知道我們春蘭要去北京上大學了,你這要是拿走了,我們老兩口的臉可往哪兒放?”
胖子直接氣笑了:“你們的老臉往哪兒放管我什麼事情?但你們現在要是不放開我,讓我出去,我一會兒就讓你們的臉麵丟得更徹底,你們信不信?”
老太太大哭,來淚縱橫的幹脆給胖子磕頭,苦兮兮地求道:“小夥子,你行行好,你可憐可憐我們春蘭,她成績不好,這次要是沒能出去,以後她就再也出不去了,你的姐姐學習好,她這次能考上大學,還考的是北大,下次還能考啊!說不定還能考到國外去!”
“是啊是啊。”老頭子也連忙點頭,說,“這樣吧,你說要多少錢,我、我給!多少錢我都給!”
胖子冷淡說:“求我沒用,求我我就要可憐你們嗎?還有我姐可不差錢,知不知道我姐爸爸是哪個?那可是在深圳白手起家的百萬富翁!”
“錢算什麼?你們要是出的起,非要出,那就給個一億吧,有嗎?沒有就閉嘴放手!”胖子說完,看著啞口無言的一家三口,微笑著說,“好好學習啊,自己有本事比什麼都強。”說完就要打開門出去。
誰知道老太太也不知道是發了什麼瘋,突然衝著他就跳起來,一手抓住了他舉得老高的錄取通知書,隨後嘶啦一下破碎的聲音劃破空氣。
“既然我們家春蘭去不了,那就誰都別去了!”老太太惡狠狠的把搶到的一半證書給撕爛,天女散花般丟得到處都是。
胖子瞪大了眼睛,一巴掌扇過去:“這他媽是你逼我的!”
就在這混亂時刻,木門被人從外麵直接踹開。
在屋內扭打起來的四個人同時回頭看去,三人茫然,胖子露出個笑臉,打了個招呼:“喲,金哥,你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