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3 / 3)

不知什麼樣的男子會讓她傾心,也許是不怕自尊心被傷得千瘡百孔的男子吧,因為隻有這樣的男子才不會對她敬而遠之,不是嗎?

學了一手足以與五星級酒店廚師相媲美的絕妙廚藝,本以為回到台灣還有很多機會做給珮璿吃,她是一個極其喜愛美食的女孩,可不料學成之時,她已遠嫁海外,成為他人的妻子,從此天各一方。

檸檬嫩牛肉,玫瑰糯米飯團,蝦仁珍珠筍,三道美食佳肴是她今晚的餐點,外賣一千四百元的食物,她僅僅用了五百元就享受到了,已經很節儉了,是不?

可是,一頓晚餐居然要花去五百元,這對普通百姓來說應該是很奢侈的,對吧?

住進這間小小的公寓已經五天了,除了第一天被兩個混混打擾過之外,一切都很平靜,在這一室一廳外加一間小廚房和浴室的空間裏,她總是窩在沙發裏,對著空蕩蕩的四壁發呆,這就是平常人所過的生活嗎?在局促的空間裏,靜靜地默默地茫然地發呆,然後日複一日地持續著……

對了,平凡人都會工作的。他們需要維持最基本的吃穿用度,可是對她來說,工作卻是因為不知道如何麵對自己人生裏永無止境的空白!曾經她是珮璿的影子,為她的存在而存在,為她的快樂而快樂,為她的憂傷而憂傷,那現在呢,在珮璿成為人婦之後,在珮璿不再需要她之後,她就隻能獨立了,就算是形式上的獨立也好。那麼,她就例行公事地開始獨立的第二個步驟---找工作吧,雖然找工作稱不上是刻不容緩的事情,但也要經常想想,否則再這樣茫然地發呆下去,她想自己也會變成這間公寓的一件新增家具,相同的死氣沉沉,相同的僵冷。

可是,不發呆的她依舊會是行屍走肉的玉娃娃,沒有思想,沒有靈魂,沒有生氣!唯一不同的是,曾經這樣的她內心是快樂的,她可以找到令她快樂的方式,而現在,她連快樂是何物都不知道。

沒有了珮璿,何談快樂呢?

不要再想了,也不能再想了!珮瑤搖搖頭,努力讓思緒再次跳轉到尋找工作的事情上,不過,一時之間她也弄不清楚什麼樣性質的工作適合自己。

她會烹飪,當廚師好嗎?

她會裁剪製衣,到製衣廠好嗎?

她擅長女紅,開個精品店,行嗎?

珮璿常誇獎她有無與倫比的鑒賞能力,眼光獨特到甚至可以和一流形象設計師相媲美,那麼她去知名的美容沙龍做形象顧問,如何?

她有導遊證,對大媽的旅遊記事也熟記於心,去當導遊可以嗎?

另外,她還學過速記,似乎當秘書也未嚐不可?

報紙上的求職欄在經濟不景氣的聲浪中,依然占據著偌大篇幅,可見人求事不易,事求人也很困難。

仔細回憶縈繞在腦海裏的薪資底限,似乎普遍都在二萬五千元上下,她側首想了下自己月初到現在(五天)為止的花費……

嗯……雖然沒有計算實際的現金支出,但刷卡就已經很明確了,金卡的基本額度是二十萬,她似乎刷掉了五六萬,這已是富家千金至少是林家千金小姐眼中不可思議的窮酸,但平凡人加班加點辛辛苦苦賺取一個月似乎也隻有兩三萬。老實說,她已經很節儉了,不買動輒十數萬的名牌服裝,不買昂貴奢華的首飾,不去品味優雅的浪漫餐廳,不去知名的美容沙龍,不去富家千金公子聚集的俱樂部,如此這般節儉,每個月還是要花去近十萬元錢。

她以為自己早已過著平民的生活了,可實際卻不然,如果她是依靠薪金度生活的女孩,她真的懷疑日子要怎樣過下去,畢竟求職欄所說的優渥薪資對她來說是那麼的不切實際。

不由自主地想到看起來很“菁英”的男子,他好像叫做……康楠,對吧?唉,也難怪他會選擇在這種破舊不堪的公寓裏安身立命,真不知道他一個月的薪資會是多少,如果是平凡上班族眼中“很多”的四五萬,扣去五千元的房租,再扣掉三餐的費用,那他如何會有多餘的金錢將自己打理成世人眼中“都市雅痞”的模樣,甚至出入以轎車代步?

多奇怪,她一直以為每一個看起來“很菁英”的男子都必定會像珮璿的丈夫周晉那樣英俊多金,不可一世,深邃的眼眸裏永遠流露著無法言喻的霸氣和勃勃的野心,但那顯然是她一廂情願的認定。事實上,絕大部分的人都生活在金字塔的最底層,即使是“都市雅痞”也不過是金玉其表,不太可能過上世人向往羨慕的奢華生活。

能過上奢華生活的,是那些將天下財富收攏在手中的少數人,如林家,如陸家,如她這個自認為身世淒楚悲慘,卻在物質上不虞匱乏,被嬌慣的不識人間疾苦的庶出千金。

可見她自認為已經過著的平民生活,其實還沒有符合真實的標準。

“叮咚。”陌生的鈴聲在屋內響起,打擾了她的沉思,亦或與世隔絕的孤寂。

是誰,心中悶悶的不悅讓她沒有起身開門的yu望,在她淡漠的心性裏,除了珮璿之外,誰都無法讓她產生想動的意願。

“叮咚,叮咚……”執著的捺鈐者依然持續著他惹人厭的行為。

然後,在叮咚的響聲裏摻雜了溫雅的呼叫聲:“請問有人在嗎?”一副如果屋主不開門迎接死不罷休的執著。

是……那個人吧?那個叫康楠的男子。她認得他的聲音,可就是不知道他這麼執著目的是什麼。不過無論他有什麼目的,都不應該來打擾到她平靜的生活,不是嗎?

門鈐終於被他毫無節製地胡捺弄得壞掉了,在最後奄奄一息的“滴”音慘叫下,正式宣告壽終正寢。

粉嫩如櫻花的唇瓣微乎其微地向上一勾,雖然門鈴壞掉了,可到底讓她得到夢寐以求的……孤寂,與世隔絕的孤寂,想來她日後再也不必忍受惹人厭煩的叨擾。可是很不幸,她似乎高興的太早了,因為“碰碰”的敲門聲接踵而來,如果她再不做理會,那脆弱的門板不出幾分鍾就會被他搥破!

這個叫做康楠的男子有著她內心深處最害怕的特質---堅持,永不放棄的堅持!

優雅地放下刀叉,珮瑤緩步走向大門,輕輕拉開:“這扇門板很脆弱,無須閣下熱心地加以證明。”

康楠停住差點又要敲下的手勢,將半舉的右手擱在門框上,沒有退後一步拉開紳士淑女禮儀上所講的“矜持”距離,任由兩人之間的直視長度維持在半公尺內。

“原來你在。”他唇邊揚起淺淺的笑,像是很詫異。

如果不是知道屋主在裏麵,你會浪費比生命還寶貴的時間把人給吵出來嗎?她心底微諷。

“有事?”清靈如水的聲音很容易讓人失魂。

康楠聞到一陣撲鼻而來的香氣,似乎是很美味的佳肴。視線越過她看向屋內,一方淡紫色的小小桌幾上放著看起來異常美味可口、造型精美絕倫的菜肴!淡綠色、淺黃色和純白色的餐盤似乎都價值不菲,小小的純白色飯碗像是專門訂做般的精致無瑕,銀色刀叉和色澤淺淡的竹筷居然是雕花造型的,晶瑩剔透的水晶高腳杯盛著冒著氤氳霧氣的橙汁……若不是這幢公寓太過簡陋,映入他眼簾的情景真的是高貴奢華且擁有十足的品味的公主享受!

這些似乎都是在昭示著他敲門的目的異常可笑,康楠深吸口氣,勇敢地開口道:“我多買了一份晚餐。”他揚了揚左手提著的塑膠袋,裏麵躺著兩小包食物——蚵仔麵線與臭豆腐。

又如何?她小小的眉峰微微蹙起,無言詢問。

“前幾天一日三餐都有餐廳侍者給你送外賣,可今天既沒有人給你送餐點你也沒有出門覓食,所以……”意思很明白,他是送晚餐的。

這男人真是惹人厭煩的多事!

“多謝,但不必。”她打算關門。

他伸手擋住門板:“你似乎很擅長拒絕別人的好意。”

珮瑤漆黑的美眸盈溢著嘲弄冷冷地迎視上他:“不管你有什麼目的,我這邊都沒有你想要的,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做出拒絕你所謂‘好意’的解釋。”

“你以為我的目的是什麼?又以為我想要什麼?“他澄淨的眸子染上抹銳利。

她淡淡一笑,一徑飄忽嘲弄,蘊涵著你我心知肚明的意味:“蒙塵明珠?落難公主?我都不是。”

康楠的眼神盈溢著濃濃的隱怒,可唇邊卻漾著微笑,冷淡回應:“你有被害妄想症嗎?小姐。”

“惱羞成怒嗎?先生。”很敏捷地回應。

刺蝟!康楠心中驀然浮現出這個名詞。這美麗得不可思議、外表嬌柔羸弱、楚楚可憐的女孩,其實是渾身布滿傷人又傷己的利刺的刺蝟!如此尖銳的女孩,為何美麗的眼中滿滿注著毫無生氣的飄忽,和滿不在乎的冷然?

劍拔弩張、針鋒相對的氛圍看起來像在吵架,可是他從不曾想過把氣氛弄得尷尬僵持,他今天會敲這扇門,隻是為了……無奈地瞄了眼手上和小公主屋內有著天壤之別、隻有他自己承認的美味食物,依著霸道獨斷的性情,將晚餐強硬地塞到美麗女孩那雙纖纖玉手中。

這就是他敲門的目的,給不知感恩、冷漠淡然的女孩送晚餐,因為聽康言說這幾天她從未踏出過公寓半步,前幾日都有餐廳侍者模樣的男子在固定的時間將食物放在門外,一小時後又會有人來取空空的餐盤,這足以證明屋內還有生氣,可今天一整日都不曾見有人來送食物,若不是擔心她做了什麼“落難公主”經常會做的那些象征‘想不開’的蠢事,他又怎會做出活似在搭訕的愚蠢行止讓人冷冷嘲弄?

“我說過不需要。”她欲塞回他手上。

他退了一步,眼底閃過一絲蘊涵勝利的詭譎:“祝用餐愉快。”在她冷冷的有些氣惱的瞪視下,他倒退著走,然後掏出鑰匙,打開五樓B戶的大門,閃身進去!

這男人太過分了,居然偷偷效仿她的方法,搬家搬到五樓來了!

視線拉回手上這包食物,睜大圓圓的眼睛努力確認好久,才勉強認出兩樣小食品正是美食雜誌上介紹過的女孩最愛的零嘴---蚵仔麵線與臭豆腐……果然……不怎麼香。

關上門,珮瑤微惱地想著,她可從來沒有添購適合吃小吃的碗盤,這下要她怎樣嚐味呀?難道讓她直接就著塑膠袋將食物往嘴裏送嗎?真是魯莽又粗率的男子,而且還沒大腦,造成她這種不方便!

她……到底該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