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楠輕輕拍了下他的頭,有些寵溺地笑笑:“別幻想了,那是獨屬於小女孩的權利。”
幻想,他也曾有過,可現實的殘酷、人情的涼薄讓他隻能竭盡所能地力爭上遊,靠自己不懈的堅持和努力打出一片新的藍天,然後實現他八歲時候的夢想。
他要解救城堡裏美麗卻不快樂的小公主!
老一輩們沉溺於賭博遊戲無法自拔,負債累累,硬生生地拖垮了年輕一輩,讓他們嚐盡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吃盡了所有的苦難艱辛和悲淒!原本富甲一方的康氏家族一夜間傾家蕩產舉債度日。但是,家族裏仍有少數人不吸取教訓,像染上了罌粟致命而危險的蠱毒,繼續向地下錢莊借錢,注定一生一世不得安寧,因為巨額利息如滾雪球般愈滾愈大,今生今世也不敢妄想能有憑借自己的力量還完的一天!康言的父母便是個中翹楚。如今他母親不知去向,父親四處躲債,隻留下一封信讓寄人籬下的康言照顧好弟弟妹妹,凡事要多和堂哥、堂姐們商量,另外,不必再苦苦找尋他的下落!也幸虧康言是個性情淳樸敦厚的男孩,否則早已這個借口混黑社會墮落放縱了。
台北是繁華的都市,如果沒有金錢和背景、一貧如洗再加上孤苦無依生活起來注定會很艱苦,為了負擔自己弟弟妹妹昂貴的學費,康言一直過著一麵挑燈夜戰來爭取獲得全額獎學金,一麵拚命打工賺取微薄的生活費以供吃住的艱辛生活。現在堂哥康楠被陸氏企業聘用,薪資對普通上班族來說算是不可多得的高薪,很自然地,他也就被藏納在溫暖的羽翼下照顧保護,也終於可以放棄過每天都大大透支體力的非人生活。現在,康言感覺真的很幸福,因為堂哥說他隻需要安安心心地讀書,利用課餘的時間打工就夠了!
能有瓦片棲身是他認為的最大的幸福,當然也就不會在乎公寓不堪的破舊、近乎搖搖欲墜的恐怖,和極差的治安。
“言,你說地下錢莊的地痞是被警察帶走的,那是以什麼罪名逮捕的呢?”
“是私闖民宅。”
“看來得盡快搬家了。”康楠蹙緊濃眉沉吟道。
“對呀,否則他們再找上門來怎麼辦?”被地下錢莊追債多年的康言早已懂得住處被發現後火速搬家的重要性。他挨多少痛揍都沒關係,可若是因為他牽連到堂哥拚命換取來的寧靜生活他良知上會感到不安的。
康楠點頭,突然想起康言口中那位“美麗又幸運”的小姐,不免也為她擔心:“那位小姐也許會被地下錢莊的無賴列為騷擾的行列呢,基於道義和報恩的行為,我們得提醒她一下。”
“對呀,她那麼漂亮,那些壞人一定還會來鬧她。”
康楠笑笑,站起身輕道:“我會去拜訪她,今晚記得早點休息,別學得太晚。”
“知道了。對了,堂哥,她住在B戶。”
康楠點頭,出門去了。
破舊的樓梯間,隻有一盞可稱之為日光燈的東西散發出橘黃色黯淡的光芒來照明,不僅驅趕不了任何黑暗,更可悲的是那星星點點的微弱光源也好像隨時會被闃夜無情地吞噬掉,淒楚、黯淡,如同他茫然不可預知的未來。
輕歎口氣,一個月隻需付五千元租金的公寓確實沒有資格作任何的評判或抗議,環視逼仄的四周,一隻蟑螂從他的足下狼狽遁逃,幾隻壁虎在天花板上嗚叫,似乎是對四處覓食的蚊子叫囂示威,而那些蚊子正不辭辛勞地努力煽動著翅膀,虎視眈眈地覬覦康楠身上年輕鮮美又多汁的血液……
麵對此情此景,康楠鎮定得甚至連揚眉表示詫異的動作都沒有,開闊的步伐停在B戶有些生鏽的門板前。現在是晚上九點半,選擇這個時間拜訪還不至於被算作失禮。抬手按了下電鈐,一下、兩下,靜悄悄地……但並不意外,這幢公寓不堪使用的東西已經太多,他又怎能奢求電鈴幸運地逃過故障肆虐的命運呢?
“叩叩……”想達到讓屋主開門的效果隻有一種辦法。
大約過了十秒,正當康楠考慮要不要再敲一次門時,屋內傳來清靈如水的詢問聲:“哪位?”
很好,這位小姐有著單身獨居女孩該具備的謹慎小心,沒有隨便開門。康楠眼中閃過一抹讚許,溫雅道:“你好,我是4C的住戶,敝姓康。”
“有事?”門扉依然沒半絲開動的映像,隻是屋內的聲音流露著幾不可察的冷淡,不過並不失禮,隻是盈滿……漠不關心。
看來是需要省略掉所有不必要的寒暄客套,他開門見山地說明來意:“我很抱歉今天中午連累了你,讓你受到驚嚇……我指的是流氓鬧事私闖民宅。”
屋內沒有出聲應答,像是很忍耐地等待他講重點。當然,也有可能早已不站在門板後麵。
他再開口:“我認為那些地痞一定還會再來鬧事,我想如果可以的話你應該盡快找另外一個落腳處,免得被騷擾……”
門板毫無預警地打開,讓他止住了所有要出口的話語。
那是一個美麗的女孩,水靈嬌柔如晶瑩剔透的玉娃娃,而且還是手裏提著精致的行李箱的美麗女孩。是的,康言一直強調說這位獨居的小姐是一個貌美如花的女孩,雖然康言對美醜概念的領會讓人不敢恭維,但是眼前的女孩確實是罕見的美麗,有些……不可思議的美麗,絕對不是尋常的清秀之姿可比擬的,連一直自詡擁有美麗基因的康氏家族的康楠都被懾得暫時失去語言能力。
林珮瑤並不預期在這種破舊的可以和廢墟劃等號,且又搖搖欲墜的連危樓都會施以同情眼光的公寓樓裏看到這樣一個男子,所以一時之間也沒有開口。
這種男子一看就知道定是在不錯的公司上班,對未來的人生充滿雄雄的鬥誌和勃勃的野心,在生活上也追求與優雅劃等號的高級品味,簡稱“都市雅痞”。這樣的“菁英”她見得多了,都達到不勝其煩的地步,所以,她相信自己的第一觀感不會有錯。
那麼,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種地方?
她不解,也之所以她一向淡漠的心對他冒出些微好奇。
失神過後,康楠也不解,這種精致如日本瓷偶的美麗女孩,怎麼會出現在這樣破舊不堪的地方,因為她給人的第一感覺絕對是出生在優渥世家的千金小姐。
瞧,她烏黑飄逸的秀發又長又直又健康,必然是長期細心保養所致;她美麗柔雅近似吹彈可破的水嫩嬌顏看不到任何失控粗大的毛孔,也沒有擠青春痘留下的疤痕,粉粉嫩嫩如出水芙蓉,也定是仔細養護的結果;再加上她的衣著,雖然不是名牌,但卻搭配得完美得體,分明是隻有在優渥的貴族之家才能培養出的氣質和審美觀。
像是跑錯場子的演員,完全錯置的不搭調,從他們疑惑的雙眸中完全可以猜測到他們的心中同時浮現出相同的話語。
“你好,我叫康楠,平安康泰的康,木字邊加南方的南。”他不自覺地伸出手,沒有發現自己正在做生平第一次做的事情,與陌生女孩搭訕。
康楠,她在心中默念了下,嬌柔的俏臉上依然漾著淡淡的習慣性的溫婉淺笑,並不想自我介紹,也不想與他交握。
好冷淡的美女,雖然臉上盈溢著恬靜溫婉的微笑,可是笑意並未曾到達眼底。她也是好聰明的美女,也許早已知道自己柔弱表相所帶來的優勢,所以才會露出習慣性的近似敷衍的淺笑,相信任何一個人尤其是男人會毫不猶豫地將這朵淺笑當作小女兒的嬌羞,並會不自覺地對她湧起憐惜和保護的心緒,因為她沒有身為美女的“冷淡”,即使他感應到透心沁涼的冰山溫度還是會不由自主地想關心她!
收回手,有絲遺憾沒能握到她雪白的柔荑,他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渴望盈握住一隻美麗的青蔥玉手,好感受其溫暖抑或是…….溫暖它。
她有一雙很美麗的手,手指雪白纖細且修長,指尖圓潤粉嫩,看起來既嬌貴又實用,不似那種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懶人手,即使美麗久了也會生厭,憑借直覺,他認定她是那種下得廚房,變得魔法的俏麗女子,這讓他想對她了解的更深一點,想熟知她更多一些,可是……
他敏感地察覺到那雙美麗如海水的大眼睛已流露出濃濃的不耐,知道眼前這美麗的女孩似乎很厭惡與陌生人相處,那麼他也不好再自討沒趣,繼續剛才的說明,他以平淡有禮的聲音繼續道:“就算你還沒有找到其它的公寓落腳,但也請你接受我的建議,先到親戚或朋友家躲避一陣,我擔心那些人會再來騷擾你。”
珮瑤退開一小步,讓他得以看見她後腳跟的方位已經放了一隻小行李箱,意思很明白,也就是不勞煩他提醒,她早已有居安思危的警覺之心,正打算走人呢。
康楠微怔,心底不由自主地浮現出淡淡的了悟,莫非他們同是天涯淪落人,對躲避地下錢莊的行為並不陌生,所以才會這般機警?
極有可能,因為她高貴優雅的氣質正是如此,也許她是哪個家道中落的千金小姐呢。
雖然才九點半但也算是深夜了,獨自出門不怕遇到危險嗎?
“需要我替你叫車嗎?我請計程車公司派女司機過來……”
“不必。”她淡淡地拒絕。
他微蹙起好看的濃眉,對她的冷淡感到生氣,但語氣卻依如往昔的平靜淡然:“或許我是好管閑事了些,但請你相信,我並沒有搭訕騷擾的意圖,純粹隻是為你的安全考慮,你可以不領情,但希望你為了自己的家人和朋友還是不要冒險的好。”這片區域的治安不是很好相信她也略有耳聞。
珮瑤靜靜地看著他,然後拎起行李,隨手扣上門板,便越過他在陰暗的走廊裏緩步前行。
為了家人和朋友?朋友,她沒有,至於家人,她可不認為五年才見她三次麵的父親會關心她這個庶出之女的安危。
眉頭緊鎖的康楠眼底閃過一絲不悅,但基於生性裏少之又少的紳士風度他還是跟在了她身後,至少做到替她記下計程車牌號,倘若她出現意外,他或許可以給公安局提供破案的線索,他壞心地想。
但美人兒嬌弱的倩影並沒有向下移動,反而向樓上的方向轉去。
她上五樓去做什麼?他有些怔忡,腳步也隨著她的方向上移。
她停在五樓C戶的門前,拿出鑰匙打開門,進去,關上,徒留樓梯口那一抹挺拔的身影,獨自與暗夜融成一色。康楠靜靜地看著C戶門板好久好久,雙眼晶燦如星辰,唇邊亦勾起一抹讚賞的微笑,心中堆積的怒火也早不知消蝕到哪兒去了。多麼聰明的女孩呀,美麗與智慧並存已是許多男孩子競相喜歡的類型,何況她又擁有能激發自詡“鑽石王子”或“都市精英”的男人的征服欲的所有難纏性情,冷靜、高傲和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