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3)

一棟目測看來屋齡至少有三十年以上的老舊公寓,六層樓,沒有電梯,而每層樓梯間的日光燈幾乎都有故障,三樓的日光燈甚至危顫顫地拖著長長的電線,掙脫天花板的挾製,在半空中飄來蕩去,像一抹幽魂,放送稀微的碎碎的金色光芒。

一個月才付五千元租金的公寓樓確實是不能再有更多的要求了,至少,這間小小的公寓可以讓她棲身立命,這……就夠了。

爬上四樓,最左邊那一間公寓就是她接下來要長久居住的地方,對裏麵的環境布局她並沒抱有任何的幻想和期許,隻是一徑慶幸自己堅持沒讓司機代為提行李,而是讓他先行離去,否則忠實的司機據實向兄長報告之後,她很肯定自己第二天絕對還會在陽明山那座“櫻花漫漫”的別墅裏迎接清晨的第一縷曙光。

樓梯間的玻璃已被厚重的灰塵滿滿地覆蓋住,明媚耀眼的陽光透過玻璃勉勉強強折射進些微淡淡的光亮,像是在苟延殘喘,將行李箱放置腳邊,珮瑤輕歎口氣,從背包裏拿出鑰匙,摸索了好久才勉強轉動生鏽至少已有半年以上的鎖洞,然後聽到微弱的“哢嚓”聲……門開了。

三十坪的空間,一室一廳一衛生間,放眼望去,隻有局促和逼仄的感覺。前任住戶留下的過於老舊簡陋的家具讓她甚至懷疑它們有不堪使用的嫌疑,她一點也不想碰觸!

不過,這原本就是一般平民會過的生活,不是嗎?珮瑤深吸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腦海中不再度浮現出各種嫌棄的念頭,然後,她淡淡地笑了,有些嘲弄的笑…….

林珮瑤,你一定要記住,你不是真正的千金小姐,你隻是被允諾掛著林家姓氏的名不正言不順的“小姐”,你隻是一個需要靠自己打工賺錢來養活自己的平凡女孩!在尚未通過自己的努力贏得一元錢進賬的前提下,有瓦片棲身已經是上天對你的厚愛了。

勉勉強強地掃視完差強人意的客廳,她向洗手間的方向走去,心中默默祈禱洗手間千萬不要太髒,多年養尊處優的生活讓她無法忍受一點點汙垢,即使她已決定和“嬌生慣養”劃清界限!

“哇!”一聲響徹雲霄的哀嚎讓她止住腳步。

不是她的叫聲。以她名門閨秀的教養和根深蒂固的淑媛法則,是絕對不會容忍自己有一絲絲與優雅高貴相脫離的行止出現,就算腳下爬過一條蛇她堅信自己也會鎮定自若、維持溫婉恬靜又……疏離的微笑!

很優雅地緩慢轉過身向外看去。喔,原來是自己忘記鎖門,也之所以,她看到了一場鬥毆。

門外,一個身材瘦弱麵容白皙的少年兩條胳膊正被兩個壯碩的男人左右挾持著,同時將他狠狠往某一扇門推撞而去,這才讓少年一再慘叫出聲。

以她淡漠的心性絕對不會對這種惡性鬥毆的事件感興趣,當然也就不會對被毆打的少年產生一絲絲憐憫和同情,凡事有果必有因,想來是那位少年得罪了這些地痞流氓。

“喂,小子,我們已經帶你來了,還不快點叫你堂哥拿錢出來!”話落,又是用力一踹。

少年再度慘嚎一聲,哭哭啼啼地敲著門板,嗚咽著斷斷續續地喊:“哥,哥,你在嗎,快出來好不好?”

隨著兩個壯碩男子的連續施暴,少年更是大哭出聲,到最後甚至可以說是泣不成聲了,但他還是堅持不懈地敲著門板。

珮瑤微勾粉嫩的唇瓣,露出近似淡漠的微笑,想來少年求救的對象是不在家的,否則這麼淒楚的哭叫他都能聽而不聞視而不見,那他冷然的性情真可以說是無與倫比,連她也會佩服的五體投地。

這件事情與她無關,於是打算關門,也許關上門後再幫忙報警也算是功德一件吧,至於其它她是真的幫不上忙。

“喂,等一下!”正在施暴的其中一名男子發現了她,粗魯地命令道,兩三步跑過來,硬生生地將一隻大腳丫塞進她的房間內,讓她無法順利關門,“你知不知道這間公寓的人去哪裏了?”粗聲粗氣地問完後,男子才驟然發現女孩長得美麗的不可思議,如同仙女下凡,驚豔得當下就瞠大了眼,口水也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

珮瑤低頭,淡淡地看著踩進門檻裏那隻散發惡臭的大腳,然後眸光緩緩向上挪,直視男子渾濁的帶著不言自明的yu望的眼睛。

“不知道。”她淡淡地回答。

“什麼不知道?”男子機械地張嘴,早已忘記所謂何來。

“喂,汪仔,你還不過來揍這混賬小子,在那裏磨蹭什麼?”另一個壯碩的男子也走了過來,沒有意外的,他渾濁的綠豆眼睛放射出灼灼的yu望之光,美女,一個妙齡的美麗女孩!

“小姐,你想不想賺大錢,像你這樣天仙似的大美人到‘露珠夜總會’一定會成為比黑貓小姐楊虹還耀眼的交際花!”男子流著口水建議,笑容曖mei兮兮,“還有機會認識許多有錢人哦!”

珮瑤微顰柳眉,心裏甚是不耐煩,但良好的家教讓她的語氣依舊柔柔淡淡,絲毫沒有表現出受到侮辱應有的惱羞成怒:“請把腳挪開,我要關門了。”

“小姐,別這麼冷淡嘛,所謂四海之內皆朋友,有緣千裏來相會,緣分這東西可不是天天都會發生的,像今天,我們若不是上門來討債又豈會遇見你?小妹妹,聽哥哥說,相遇就是緣分,為了這份難能可貴的緣分我們大家也該在一起聊聊天,增進增進感情。”兩名無聊的地痞露出垂涎的微笑,期盼冷淡的美麗女孩施舍點笑容,也方便他們登堂入室。

珮瑤垂下長長卷卷的睫毛,看似膽怯害怕,實則是掩住翦水雙瞳迅速閃過的驚心動魄的冷然和難以言喻的狡黠,似乎要有什麼突如其來的舉動……

“你們不可以傷害這位無辜的小姐。”還在抽抽噎噎的少年強忍著疼痛,狼狽不堪地慢慢蠕動過來哀求道。

“少囉嗦,再吵老子一腳踹死你!”男人凶惡地恫嚇,“怎麼,你不怕打呀?”

“怕……怕啊…….”少年嗚嗚咽咽地說著。

“那還不快滾遠點?”

“嗚,嗚……”好害怕,可是該怎麼辦呢?如果這個美麗又無辜的女孩因為他遭受傷害,他這一生都會良心不安的。

“李仔,別理他,還是快些讓小姐請我們到她的閨房喝茶吧。”露出垂涎欲滴的無恥笑容,無賴男子為今天難得的幸運喝彩著。

珮瑤冷冷地看著那隻讓她嫌惡的大腳丫,緩緩地以著公主獨有的優雅伸出纖纖玉手,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向門把。

“呀!”突如其來的劇痛讓他發出慘絕人寰的叫聲。

“汪仔,怎麼了?”忙著恫嚇少年的李仔迅速轉身,一時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不免一臉疑惑。

“我,我痛……”痛不欲生的汪仔連講出句完整的可以表達意思的話語都是奢望,隻好涕淚滿臉地向下方指去,並努力抽出自己即將夾扁的腳丫。

“天呀!”李仔大聲驚叫,原來這貌美如花、蘊涵我見猶憐的古典韻味的女孩竟無視汪仔的腳丫還踩在門內,硬生生地合上門,在兩方鐵板的夾擊下,恐怕汪仔的腳丫要被夾碎了!

“哇呀……”汪仔終於無力承受更多慘痛力道的折磨,暈倒在樓梯間冰涼的水泥地上。

“死丫頭,把門開開!”李仔用盡全力拚命敲門,含淚看著汪仔化為一灘爛泥的狼狽模樣,當下決定不再憐香惜玉,退後兩步,以一種抓狂的姿態,左腳在地上虛晃兩下,然後,用力向門板撞去。

結果,後知後覺的他發現門板在他闖入前已打開,美麗的女孩好整以暇地等待他不受任何阻力地直衝屋內,讓他依照自己已預先設定好的步驟先撞上精致的小皮箱,然後被絆倒,最後以一種意想不到的平拋運動的姿勢像一隻熟透的大西瓜骨碌碌地順著樓梯滾下去,撞到樓梯間的牆上掉了整排牙齒後昏厥過去了。

整個過程完美的無懈可擊!

“喂,是警察局嗎?我要報案,這裏是盛蓮區113號……”輕輕柔柔的女聲讓少年震驚不已,在一片死寂的沉窒氣息中,迷迷糊糊的少年以為是彗星撞到了地球,或者是……自己在做夢,可是那溫婉的淺笑聲讓他逐漸回神,他不是在夢境,是在現實。

可是,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情?

眨眨迷茫的眼睛,唯一的目擊者覺得自己比誰都迷糊。是有善良好心的仙女姐姐下凡幫忙,還是這美麗的女孩會變魔法?

不然,這兩個壞人是如何將自己傷成這樣的?

雖然嘴裏塞滿可口的飯菜,已經沒有空間用來發言了,但康言仍舊不遺餘力地擠出幾乎無法辨認的字句,就害怕堂哥不知道今天下午發生的故事有多麼驚險,多麼刺激,多麼恐怖,而又多麼幸運。

“堂哥,你根本無法想象當時的情況是多麼的危急,雖然對那位美麗的小姐來說是無妄之災,但她最後居然可以全身而退,毫發未傷,簡直是上天庇佑!一個流氓被夾傷了腳,另一個自己莫名其妙地撞到了牆上掉了好幾顆牙齒,全都昏厥過去了!然後我就聽見女孩報警的聲音,讓趕來公寓的警察不費吹灰之力就捉走了壞蛋,堂哥,你說那位美麗的小姐為什麼會這麼幸運?根據我們家多年躲避高利貸的經驗和經曆推測,這種好運真的是前所未有,發生幾率是百分之零,你說,她是不是太幸運了?”

桌邊另一端的康楠心不在焉底聽著,應著:“嗯,是很幸運……”

哎,心中的惆悵和無奈再度如漣漪般泛起,恐怕地下錢莊的那些人一定會再來騷擾,這間僅僅才租了半年的公寓“又”不適合再居住下去了。可是,康言好不容易才考上所有莘莘學子夢寐以求的台灣大學,怎麼可以輕言放棄呢?再說作為堂哥豈有不收留弟弟的道理?畢竟在困窘不堪的環境中還能力爭上遊是件極其不容易的事情!

無論如何,他康楠都一定要竭盡所能地保護他,照顧他,讓自己的堂弟沒有後顧之憂地順利讀完大學。

“堂哥,你說那位美麗的小姐為什麼這麼幸運?”吞下最後一口菜,康言澄淨的眸子靜靜地盯著表哥,有些不甘心地繼續發問。

“第一,所謂的驚魂曆險記的經曆者是你康言,而我隻是聽說;第二,你不用一直強調那位小姐有多美麗,好像你沒有見過美女似的。綜上所述,那位小姐為什麼這麼幸運我也不知道。”美麗?康楠不屑地撇撇嘴,以他們康家的優良基因,也有許多美麗的堂姐堂妹嘛,做什麼露出一副見到神仙姐姐的表情!

“我想,”康言的眸子璀璨如星辰,望著窗外有些夢幻似的說,“那位小姐一定有像白娘子一樣美麗、賢淑、聰慧又溫婉的母親給的護身符,否則她怎麼會全身而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