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合章(1 / 3)

外麵的天際還是青灰色,秦嬤嬤就起了床,先出門看了下天氣,雖然一大早開始悶熱,還好沒有下雨,不然今日的典儀就難進行了。

晚上夏薇值夜,年紀輕的人覺多,昨夜秦嬤嬤已囑咐過她要早起,還是有些不放心,輕手輕腳進了屋,見她已經穿好了衣衫坐在榻上正在打哈欠。

她走過去點了一下夏薇的頭,好笑地道:“去洗洗就清醒了,今日可出不得差錯。”

夏薇頭隨著秦嬤嬤的動作晃來晃去,又打了個大大的嗬欠,抱怨道:“知道啦,夫人說了越是大事前,越要平心靜氣穩住陣腳。”

秦嬤嬤抬手作勢要打她,夏薇機靈地一閃身跑去洗簌,她又開始雙手合十祈禱各路菩薩保佑今日定要諸事順利。

從昨天徐延年派小廝來傳了消息起,秦嬤嬤先是難以置信,接著就開始緊張亢奮,忙著準備要穿的衣衫鞋襪,頭麵珠寶。

可翻遍了箱籠,裏麵除了已褪色蛀了蟲的大禮之服,其餘都是些舊衣衫,頭麵珠寶更是連根銀釵都拿不出來,最後一根銀釵絞了去讓綠菊買草烏燉肉,餘下來的去買了炭冬日取暖。

明令儀送走小廝就一直拄著下巴沉思,根本沒將穿戴小事放在心上,最後實在是被秦嬤嬤晃得眼暈,才出聲製止了她:“嬤嬤,先別擔憂這些,現在做也來不及呀,穿舊衫就好。”

秦嬤嬤看著手上已經洗得泛白的衣衫,難過得都快哭了,“夫人,那麼多雙眼睛盯著,穿這些出去怎麼好見人?可是好不容易才走到人前去一次。”

明令儀歎了口氣,她們受氣太久,秦嬤嬤還盼著這次能揚眉吐氣,至少在兩個姨娘麵前能扳回一城。

現在已不是麵子不麵子的問題,杜相的心思昭然若揭,他將她推出來,一是要讓世人看看,他並不是睚眥必報趕盡殺絕的小人;二是也算是震懾那些罵他的對家,與他作對的都沒有好下場。

最重要的一點是,他要趁機看看她是否安分,定國公府裏接連發生這麼多事,他肯定起了疑心。

李老夫人平時雖然根本不會入杜相的眼,但在現今這個節骨眼死掉,真應了世人罵李家的話,順帶著也罵了他,是老天看不過眼得了報應。

曾退之好不容易撈得了軍功凱旋歸來,若是李老夫人沒了,他勢必要丁憂,這一守就是三年,以著杜相的權勢,奪情諒也沒幾人敢有疑義。

可大齊以孝治國,雖說朝綱敗壞,流傳了千百年的孝道規矩,杜相會不會改,就得看曾退之對他來說有多重要了。

她起身走過去,拿過秦嬤嬤手裏的衣衫放回箱籠,推著她坐下來,笑道:“嬤嬤啊,我穿什麼不重要,活生生站在人前的明令儀才最重要。再說我就算穿金縷衣,京城人就不知道我的處境了嗎,所以用不著掩耳盜鈴。”

秦嬤嬤一聽也是,府裏的姨娘當家這麼久,對外說是明令儀不管事一心向佛,大家又不是傻子,明家一敗落,明家女兒就沒有再出現在世人眼前,內裏的關竅誰又看不明白。

明令儀又叫來夏薇,仔細叮囑她們道:“明日不管發生了什麼事,你們聽到什麼看到什麼,都要謹慎小心,不能強出頭,也不要跟著去看熱鬧。”

幾人又說了一會,秦嬤嬤先回去歇息了,明令儀正準備要找乾一,他倒先來來了,拿出疊紙遞了過來。

她接過來打開一看,紙上畫著兩個小童,男童咧嘴笑得牙不見眼,牽著女童的手跳躍,女童抿著嘴沒有笑,頭上的小揪揪卻已飛了起來。

她忍不住也跟著抿嘴一笑,霍讓從過年時起,不再寫吃飯穿衣的瑣碎小事,而是改畫畫,雖然隻寥寥勾勒幾筆,畫上的人卻活靈活現。

過年他的畫是男童將手裏的麥芽糖塞進女童的嘴裏,女童笑得眉眼彎彎合不攏嘴,一串口水流出了嘴角。

元宵節是男童與女童手上各自提著一個狸貓燈籠,互相對視樂得開懷大笑。

寒食節是男童手上捏著一隻麵做的燕子,遞到女童麵前,女童手上提著一串麵棗子與他交換。

明令儀收起紙,嫣然一笑道:“乾一,我們送件大禮給聖上,就當謝謝他的這些畫。”

乾一抬頭有些驚喜地看過來,明令儀輕聲細細吩咐了幾句,他不住點頭應下,躬身施禮後消失在了夜色裏。

明令儀晚上睡下時,又將事情從頭到尾細細理了一遍,睡著時辰已晚。秦嬤嬤進屋雖放輕了腳步,她還是醒了過來,起床洗漱用完早飯,天已大亮。

外麵天氣仍然陰沉沉,又悶又熱。明令儀瞧了瞧天,自娛自樂笑了起來。

若是下雨,自己這樣的打扮被淋雨後,至少臉上不會像被打翻了顏料盤。

她身著半舊衫裙,素淨的臉不施脂粉,全身上下更無半點飾物,走到二門處,等在那裏的徐延年見到她先是愣了一下,頓時又懊惱又歉疚。

不禁暗罵自己真的是昏了頭,明明知道偏院一窮二白,居然忘了備好衣衫頭麵,隻進城吉時已定,此刻斷來不及去準備,他也沒法子,隻能先將就對付過去。

趙姨娘與許姨娘也提早來到了二門處,兩人暗自比較拚了命的盛裝打扮,都盼著能壓下對方一頭,身著京城最時興的寬幅裙,戴著珠冠頭麵,光彩耀人。見到明令儀一身的寒酸,兩人皆是愣住了。

“夫人,你這是.....”趙姨娘滿肚子的火氣,今日不但是府裏的大事,她娘家的兄弟跟著打了勝仗歸來,要與曾退之一起進京,也是娘家的大喜,她臉上也跟著有光,喜得連許姨娘平時的挑釁都懶得理會。

她臉上的笑再也掛不住,幹脆冷下臉道:“夫人這般打扮,知道的是前去觀禮,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是要剃度出家呢。”

許姨娘冷眼打量著明令儀,嗤笑道:“夫人是要誠心打國公府的臉呢,還是要讓世人看到你的委屈?”

明令儀垂著頭不答話,繞過她們徑直上了馬車。徐延年咳了一聲道:“兩位姨娘趕緊上車吧,外麵街上人多,到時候馬車不好走,耽誤了時辰可不好。”

兩人一看天色,無法隻得先上了馬車。車夫駕著車往禦街走去,果真雖然時辰尚早,街頭巷尾已人潮湧動,出來看熱鬧的人絡繹不絕。小販在人群中穿梭,扯著嗓子叫賣,馬車走走停停,花費了比尋常多幾倍的功夫才趕到。

禦街兩旁搭滿了彩棚,杜相家的自然最靠前,緊挨著聖上駐蹕的彩樓,定國公府緊挨著杜相家,依次排下去都是些勳貴實權之家。

明令儀一下馬車,就覺得有無數道視線投了過來,她低著頭佯裝不見,快步走進定國公府裏的彩樓坐下來,眼觀鼻鼻觀心萬事不管。

趙姨娘與許姨娘跟在她身後,聽著人們的小聲議論,開始還繃得住,到了彩樓裏後才拉下臉,想要坐下來,又礙著規矩咬牙切齒站在了她身後。

明令儀忙誠惶誠恐站起身,怯怯地道:“你們坐吧,我站著就好。”

趙姨娘冷冷地盯著她,皮笑肉不笑地道:“還是夫人坐吧,人總要守著本分規矩,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也坐不穩。”

許姨娘目不斜視儀態端方,像是沒有聽到兩人的話,仍舊筆直站著。趙姨娘斜了她一眼,掩去了眼眸裏的鄙夷。

許家在禦街上根本連搭棚的資格都沒有,許姨娘一直以讀書清貴之家自居,清貴清貴,清是清了,離貴還差了十萬八裏,不是她嫁到定國公府做妾,今日連禦街走走不進來。

思及此,她臉上重又浮上了得體的笑,緊緊拽緊了手,又是期待又是激動。

下人領著一個利落的老嬤嬤走過來,她笑著對明令儀規規矩矩施禮後道:“夫人,小的是林老夫人跟前的林嬤嬤,老夫人說許久未曾見到夫人,想請夫人前去一敘,不知夫人可否得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