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我看,你還是回來,”他爸說。“現在農村比城裏好過。我聽說了,城裏到處都下崗,有的人飯都沒得吃。不像農村,再怎麼著有田有米吃,隨便在田壟裏種點小菜四季有菜吃。他們再出去打點小工,家家都蓋起了瓦房子。兒子,你要聽我的,就回到鎮上來,跟我在家裏養螃蟹。我剛下了一批蟹苗,還下了一批鰱魚苗。”
“爸,以後我會回來的。不過現在我還不想回來。”
“隨便他,”女人都丈夫拿個眼色。
“爸,媽,”左勝鄭重地說,“我想問你們借點錢買摩托車,開摩的。”
“這不好吧,”他媽擔憂地說,“不安全!”
“沒事,我和他在一起,”左勝示意下小黑。“他現在就開摩的。”
“阿姨,隻要注意點,也沒什麼,”小黑說。
“那你需要多少錢?”他媽問。
“八百一千吧,”左勝說。“以後我有了錢,會還你的。”
“還什麼還,兒子!”他媽說著,朝房間裏走去。隨便,她拿出一疊錢。“這裏是二千,你拿著,不夠再回來拿。”她慈愛地望著兒子,把錢放進他手裏。
5
摩托車沿著原路返回。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油菜花香。小黑對後麵喊道。
“我要是你,就不開摩的,在家養螃蟹蠻好的。”
“現在我還不想回來。”
左勝眺望著油菜花田,有一些蜜蜂在花蕊上飛舞。一個人出去了,如果沒有得到收獲,就不要輕易回頭。正如蜜蜂出了蜂巢,沒采到花粉就不會返回。左勝想到自己離開小鎮,自己得到了什麼?除了磨難和傷痕累累什麼都沒有。不過,有時得到什麼並不是最重要的,關鍵是獲得圓滿。如果要想圓滿,過程是必不可少的。左勝看到有人對《西遊記》提出疑問,說取經的話,隻要孫悟空駕個雲鬥帶著唐僧就去了,何必曆盡千辛九九八十一難。但左勝覺得,如果失去過程的話,結果就會不圓滿。
正如左勝對音樂的熱愛,就是一次取經的過程。
這時,左勝才覺得,自己把吉它扔進姑溪河可惜了。不過,以後他有錢的話,可以再買。他想,失去吉它,這沒有什麼。重要的是,不能失去一顆音樂的心。
想到即將買摩托車,他仍有點激動,盡管這不是他熱愛的事業。小黑騎摩托車回到城裏,直接載他到修車鋪裏。位於沿河路一排門麵房,門前有棵香樟樹,路邊停著一排舊摩托車,用鐵鏈鎖著。小黑停下車,就都裏麵喊道:“小劉,車還在嗎?”
門裏有一蹲在車邊的人抬頭,應道:“在!”
小黑沒有進門,直接站在門外一輛摩托車邊,捏著把手看。左勝跟了過去。
“就是這輛車,”小黑扭頭對他說,“你看怎麼樣?”
“還蠻新的,”左勝看著說。
“那當然,八成新。關鍵是發動機好。”
“是不錯。”
“我跟你講,那個車主賭輸了錢,才賣的。要不然這個價錢買不到。”
小黑衝裏麵喊:“小劉,把鑰匙拿來!”
左勝朝裏麵看著,那個蹲在車邊的人站起來,朝裏麵走去。他拉開一張條桌的抽屜,拿起什麼東西。他來到門外,把鑰匙插進鎖孔裏,望著左勝說道。
“你想買呀?”
“我哥們,”小黑鄭重地說。“關係特別好!”
“可是,”小劉麵露為難之色,說道。“這車已被人訂下了。”
“這麼快?”小黑說。
“中午才買的,二千。他交了訂金,讓我把一些小故障處理好。”
“不是一千八嗎?”
“那是你。那人我開二千二,帶了二千。”
這時,小黑已經坐上摩托車,打開點火鑰匙。“一千八,給我了。”小劉一臉苦笑地說:“這車已被買下了。”小黑踩動引擎,大著沙啞噪子說:“隻有這車在這裏,就沒賣。就這樣了,你隨便找個理由跟對方說,說車主不賣了,或要漲價什麼的。”
摩托車啟動了,發出突突的聲音。小黑加了一下油門,然後回頭說:“哎,左勝你把錢給他呀,一千八!”
小劉笑著罵道:“你這個土匪!”
左勝從口袋裏掏出點,點了數,遞給小劉。小黑加大油門,沿著馬路一溜煙騎遠了。不一會,他又騎了回來,對站在路邊的兩人說:“錢付過了?”
“付過了,”左勝說。
“那好,我們走了,”小黑說。又對小劉說:“謝謝了,改天請你喝酒。”
小劉笑道:“我算服了你。”
左勝來到車邊,小黑問:“你會騎嗎?”左勝說:“騎過一、兩次,不熟練。”小黑說,那麼吧,我們就練一練。他先教左勝注意哪些,再讓他坐車上,看著左勝一步步操作,然後說:“不要緊張,好騎。你先掛一檔慢慢騎,找一塊空地再練習。”
小黑讓他靠近人行道騎,他保護著,低速地行駛。他們從沿河路上,直接上了姑溪河大橋,然後來到鄉村一條偏僻的道路。小黑停下車,把車泊在路邊,坐到左勝後麵看著他騎,並糾正他不規範的動作。“行了,”最後小黑說,“可以上路了!”
第三章:冷戰
1
左勝把摩托車停在樓下,抬頭往上看,三樓窗戶燈亮著。
吳小敏已經回來了。
天已經黑了,小道上的路燈,映照出一個個光圈。左勝和小黑在大排檔上,喝了些酒,說著和摩的有關的話題。左勝沒有說吳小敏的事,他不知道如何說。難道他說看到吳小敏走進賓館,一夜沒回來?對任何一個男人來說,這都是一個恥辱。他不想回家,寧願和小黑一直喝下去。可是,小黑老婆卻打他QQ機,催他回去了。
“哥們,騎慢點,”小黑在飯店前和他揮手。“明天車站見。”
他著上車鑰匙,側坐車上,玩弄著鑰匙。他不知如何麵對吳小敏——仿佛有**的是自己,而不是她。他不想讓她知道,自己昨晚跟蹤她並看到她進入賓館。
他不願揭穿她,讓她難堪。他不想看到她因羞愧而通紅的臉麵。
他們之間已冷戰半個多月了。他們仍睡在一張床上,可屁股對著屁股。有時他試探著用手觸摸她,卻被她狠狠甩開。有一次,他半夜醒了,再也睡不著。他翻身看著她,可她背對著。月光從窗戶照進來,他著迷地盯著她模糊的發絲,在發間迷人的耳朵輪廓。她似乎睡著了,可她沒有,左勝知道的。她和自己一樣失眠,從她帶著控製的呼吸就知道。那不是睡眠中的呼吸,均勻,或噩夢中的急促。也許是他睡不著輾轉反側驚動了她,可她不想讓他知道醒著。他對她既愧疚,又心裏湧動愛憐。出於一種故意招惹她的念頭,他裝作睡著一樣,抬腿架到了她身上。她沒有動,在忍著。他心裏暗自竊喜。等了有五分鍾,或更長一點,她氣衝衝地推開他的腿。她掀起被單下了床,從櫃子裏重新抱出一張棉被。接著,她和他各睡一個被窩。無論她如何生氣,他們如何冷戰,他從沒想過和她分開。他不知道揭穿了這事會爆發什麼樣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