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詭奇的一個夜晚,氣氛有些古怪。和前段日子截然不同。

在他們冷戰的時候,僅僅是不說話。或許說,他想找她說話,可是不搭理他。他們就像兩股空氣,始終不交流。一股是熱空氣,是他的,占據室內一個空間;另一股是冷空氣,是她的,占據室內另一個空間。他們之間分界明顯,就像大地上冷熱空氣處在南北兩方。正因為他們處在穩定狀態,這片天空雖不綺麗,卻還是明朗的。

不像有的家庭,冷熱空氣交彙,頓時電雷閃鳴,暴雨如注。

但是今晚顯得怪異。她這股冷空氣,驟然熱起來,卻又不僅僅如此。她自身的冷熱空氣,在內心激起龍卷風;他這股熱空氣卻遭遇強降溫,陡然間下了一場雨。

如今這兩股複雜的空氣,再次碰到一起,誰也不知道將會發生什麼。他們誰都不清楚究竟會怎樣,唯有時間才能給出答案。所以,接下來一段時間,左勝坐在臥室床上,茫然地盯著電視,可他根本看不下來。熒屏上放的是連續劇《曹操》,他盯著這個古代人坐在大賬裏,眼前卻浮現出吳小敏走進賓館的畫麵。吳小敏收拾好碗筷,在池子裏洗了,洗了一會兒,她盯著牆壁發呆。忽然想起自己在洗碗,又迅速拿起抹布在碗上擦洗。洗好碗後,她感到緊張,口渴。此後,她雙手捧著水杯,身體前傾,坐在沙發上,長時間地出神。他們都在等待著,內心風雨後,時間給他們的答案。

十分鍾過去了,二十分鍾……終於,她有了結果,朝臥室裏走去。

高明一直聆聽著外麵的動靜。他聽到吳小敏向自己走來,內心一陣慌亂。她今晚的表現反常,這是顯而易見的,究竟為了什麼?是她做了不該做的事,感到愧疚嗎?抑或想和自己言歸於好!從昨晚到現在,他一走神,眼前就是賓館裏的情形:在木紋漆床頭的、上麵鋪著白床單的床上,兩個赤裸的胴體,糾纏在一起。他甚至看到她被壓在下麵的身體,她睜眼望著上方,眼神空洞並盈著淚光。他說不清楚,為什麼他看到的是她含淚的目光,而不是情欲的,甚至是充滿放蕩的陶醉的眼神。或許在他內心時希望她是不情願的,是被強迫的,所以上天給了他一個暗示,並在他腦海浮現一個她流淚的畫麵。他不知道,因為時間還沒給出他答案。每當他看到這一幕就會強迫自己驅散這個鏡頭,他無法忍受心如刀絞的痛楚。他暗自期待著,吳小敏會向自己解釋這一切,她並沒有從男人幽會,這是一個誤會。此刻,他聽到她腳步聲在走近。

他沒有回頭,能察覺到她在身後站住。他的心怦怦狂跳。接著,他感到她的手撫在自己肩上,很輕柔,帶著溫存。他一動不動,等待她向自己解釋。隻聽她說。

“以後,你有什麼打算?”

左勝愣了一下,才明白她說自己上班的事。他含糊地說:“什麼打算?”

“對了,”她忽然愉快地說,“我替你找了一份工作!”

他沒有說話。

她等了一下,看看他,就繼續往下說:“這個工作不錯,你應該做的來。是在一個土方公司,做調度。就是那些渣土車你知道嗎?他派他們出去並記下趟數。”

她越說越高興:“我知道,有些事你不願做。可這個不同,在辦公室裏,事情又輕鬆。拿得錢也可以,年薪四萬,年終還有資金。”她告訴他,自己已經有人說好了,隻要他一點頭,明天就可以上班。她還說以後有了錢,可以自己買渣土車搞運輸。

“你說怎麼樣?”她望著他,眼裏閃現興奮的光芒。

“我不去,”他沉悶地說。

“為什麼?”她難以置信地問,睜大眼睛。

“我打算開摩的,”他一字一句地說,“我已經把摩托車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