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兩邊風聲呼呼的。他們說話,不得不大聲叫嚷,湊近了耳朵。
“你多長時間沒回去了?”小黑側著頭喊。
“過年回去的!”
“那也沒兩個月啊!”
“是啊,”左勝喊,“中午在我家吃,讓我爸從河裏現打幾條魚!”
他們沿著一條筆直而寬敞的柏油馬路,朝前疾駛著。在圍屏鎮拐一個彎,轉而向南邊駛去。開了二十公裏,穿過這條為了公路修的護河大橋,經過姑溪河上。這條寬闊的大河在下遊經過小城。左勝想到昨夜在河邊唱歌的情形,恍若做了一場夢。沿途中油菜花正盛開,兩邊一片金燦燦的。一些村落散布其間,宛如大海中的堡礁。摩托車穿過石橋鎮,不久前方有一個三叉口,他們向左邊拐去。這時,馬路變得狹窄而蜿蜒,兩邊分布著大大小小水麵。又駛了很遠,他們拐著一條小路,向村莊開去。
在一間瓦屋前,有一個婦女在太陽下,翻曬苦菜苔。她五十幾歲,頭上紮著藏藍色頭巾。左勝從車上跳下來,喊了聲:“媽!”
“回來啦,”她一臉喜悅。
他跟媽媽介紹:“這是我的朋友。”
老人熱情地把他們往家迎,連連說,“來,來,家裏坐!”
在掛著中堂的屋子裏,老人讓客人坐,到廚房裏燒水泡茶。小黑四處轉轉,看到廚房仍有大灶,但她用液化氣燒水。左勝爸爸早上到集市還沒回來,左勝領小黑到村子裏轉悠。大黃狗叫,一群母雞在草垛邊啄食。小黑入神地看著,讚歎地說。
“農村的空氣真好!”
“是啊,”小黑說,“總有一天我會回來,永遠不走了!”
“你回得來嗎?”小黑懷疑地笑。
“隻要想,是遲早的事。你沒聽說過嗎,世界是圓的,轉轉就回來啦。”
他們回到家裏,媽說他爸回來了,她讓他到河裏打幾條魚。這時,她已宰了一隻母雞。中午是真正的土家菜,有本雞,鯽魚、臘肉,和剛到田裏摘的青菜和菠菜。
“真好吃,”小黑連連讚歎。“連飯也香!”
小黑喝了幾杯酒,可他臉黑,不大看出來。吃過飯,左勝媽把碗碟收掉,幾個人圍坐在桌子邊。左勝爸遞給小黑一支煙。媽心痛地把手放在左勝手上,問道。
“兒子,過得還好嗎?”
“嗯,”左勝應道。想了一下說:“現在我不上班了。”
“怎麼弄得?”媽緊張地問。
“沒什麼。又找了兩個班,不太合適,就暫時呆在家裏再說。”
“媳婦沒說什麼吧?”
“還好,”左勝敷衍地說。
“依我看,你還是回來,”他爸說。“現在農村比城裏好過。我聽說了,城裏到處都下崗,有的人飯都沒得吃。不像農村,再怎麼著有田有米吃,隨便在田壟裏種點小菜四季有菜吃。他們再出去打點小工,家家都蓋起了瓦房子。兒子,你要聽我的,就回到鎮上來,跟我在家裏養螃蟹。我剛下了一批蟹苗,還下了一批鰱魚苗。”
“爸,以後我會回來的。不過現在我還不想回來。”
“隨便他,”女人都丈夫拿個眼色。
“爸,媽,”左勝鄭重地說,“我想問你們借點錢買摩托車,開摩的。”
“這不好吧,”他媽擔憂地說,“不安全!”
“沒事,我和他在一起,”左勝示意下小黑。“他現在就開摩的。”
“阿姨,隻要注意點,也沒什麼,”小黑說。
“那你需要多少錢?”他媽問。
“八百一千吧,”左勝說。“以後我有了錢,會還你的。”
“還什麼還,兒子!”他媽說著,朝房間裏走去。隨便,她拿出一疊錢。“這裏是二千,你拿著,不夠再回來拿。”她慈愛地望著兒子,把錢放進他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