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產生了一種幻滅感。
他在賓館門口徘徊了很久,想要不要走進去。可他又感到畏懼,萬一他真的闖進去看到不該看到的一幕,到時候他該怎麼辦!他不敢往下想下去。他焦躁不安地朝大廳張望,裏麵鋪著紅色的地毯,服務台右邊有個樓梯。他盯著樓梯,想著吳小敏就從這裏上去的。如果他從樓梯走上去,那裏有那麼多房間,他怎麼知道她哪一間?
在大廳服務台後麵,露出兩個女人的頭。其中一個戴著頭花。他站住了,尋思去問服務員嗎?就在這時,有一張臉抬起來。左勝做賊心虛似地,急忙閃身離開。
他走出五米遠,感到憎恨。他恨自己怯懦,狠狠朝路邊樹木踢去。隨即,他叫了一聲,疼得眼淚都流了下來。他抱著一隻腳跳著會,彎下腰,撫摸鑽心痛的腳趾。他感到憤怒、委曲,仰臉朝夜幕深處望去。這一刻,仿佛全世界都跟他過不去。
他掏出手機,撥通了吳小敏電話。隻聽音樂鈴聲響了一撥,又一撥,那邊卻沒有接聽。他朝手機看一眼,看有沒有打錯。沒錯,是她的號碼。他仿佛看到電話那頭,吳小敏在房間裏,拿起電話,緊張地盯著顯示的號碼。也許,她身邊有一個男人,問她是誰的電話。她舉起手指放到嘴邊,示意他不要說話。她在考慮,待會兒他問起她怎麼跟她說。鈴聲仍在響起,終於,她按下接聽鍵,卻拿著手機不說一句話兒。
“你現在在哪裏?”他問。
“什麼事?”她說。
“我問一下。”
“還能在哪兒,”她責問地說。“我們還沒吃好。”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她等著。片刻,他說道:“你什麼時候回來?”
“還有一會,”她說,“你先睡吧。”
左勝還想著該怎麼說,她已經把電話掛了。他在馬路邊蹲下,把頭埋下,雙手抱著腦袋。他在低聲地抽泣。這時,駛來一輛巡邏警車,頂燈閃爍,他也沒發現。警車在他邊上停下,下來兩個警察。他知道有車停在邊上,可他誰也不想理。直到有人拍他肩膀,他才悄悄擦了眼淚,站了起來,才發現是什麼人。拍他的是個圓臉的、很年輕的警察,上唇胡子還毛茸茸的。也許他才從警察學校畢業的,時時刻刻想逮個機會表現一下。他警覺地問他,這麼晚在這裏幹什麼?左勝聲音有點沙啞,說等人。他問他等什麼人,又指向後麵停的賽車問這是人的嗎?他還讓左勝掏出身份證,打電話到警察核實有沒有犯罪紀錄。然後,告誡他早點回去,才開著閃爍的警車離去。
不久,又過來幾個年輕人,一路叫著嚷著。經過他身邊時,有一個人停下,問他有沒有香煙。他拿出香煙,那人卻把一包拿去,喊他哥,下次碰到他把煙還他。
左勝無所謂。這個時候,他覺得世上任何東西都不重要。
時間到了十二點。左勝又撥打她的手機。語音提示他,對方已經關機了。
左勝失魂落魄地,推著賽車往回走。回到家裏,他站在陽台上一根接一根地抽香煙。他又換出手機,繼續撥打,語音說對不起,他所撥打的號碼已關機。左勝回到房間裏,默默拿起吉它,背到肩上。曾經,在他的世界裏,隻有音樂。他認為世上最美好的東西就是音樂。他下了樓,推著賽車走了兩步,跨上車子騎車。他穿過城區,來到護城河邊,坐在水岸台階上。整整一夜,他悲泣地,唱著一首又一首憂傷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