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衣服的手頓住，“我也修仙。你跟司命做了什麼交易？你們可有把握滅了惡靈？”
湛兮的眼神又開始亂飄了。荼蘼歎了一口氣，當作沒看見。揮手撤了結界，“走吧，我帶你去見阿蘇。”
“荼，荼。”湛兮上前從背後抱住荼蘼的腰。
滾燙的淚住順著她的脖子滑落下去，荼蘼的心沉了沉，也沒回頭，她不敢回頭去看眼神飄忽的湛兮。“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昨晚做了一個夢，四處找不到你，我好想你。”
哄人的話，張口就來。荼蘼壓下心底的忐忑，回頭親了親湛兮的麵頰，“莫不是昨晚沒有滿足太子？今晚再好好補償給你，好不好？”
湛兮仰起頭，綻放出一個笑臉來。可荼蘼怎麼看都看不出開心來。她也是讀了許多司命給的話本子，總覺得湛兮這是再跟她道別。不，是生離死別。荼蘼心裏覺得更慌了，伸手擦了擦湛兮臉上還未幹涸的淚，“不想笑，就別笑了。阿蘇是個很會玩的姑娘，她身上流淌的是花家和蘇家的血，也算你半個表親。古城出沒的邪惡影子，多半都是她撲滅的。你要找製造影子的人，或許她有辦法。”
“她沒有辦法。她找不到的。我進化成紫龍的時候就感受到了，夏寒在蒼穹殿等我。每天增長的影子，消失的生靈，都是她在逼我，逼我去蒼穹殿見她。”
“我跟你一起去，我們殺了她。”
“不，”湛兮搖了搖頭，“不。對不起，是我撒謊了。夏寒不能殺。”
不能殺！這肯定的語氣比撒謊還要讓她頭暈目眩。“為什麼不能殺？湛兮你得告訴我真相，師尊，羲和，司命，東方若，還有青璃，他們各執一詞。湛兮，你得告訴我真相。惡靈是什麼？夏寒，那夏寒與你又有什麼關係，為什麼不能殺？”
“我與夏寒都是來自虛空的靈。你們殺不了她，隻有我能殺。也隻有她能徹底殺死我。但我不能殺她，因為我若與她同歸於盡，就再也見不到你了。但是荼荼，為了六道輪回，為了你守護的蒼生，也為了南柯，我必須殺了夏寒。你的師尊就是個騙子，他叫我溶解冰原，可我當時並不知冰原之下鎮壓的還有惡靈。這輪回的幾百年，我身邊充滿了謊言與算計，我太累了，太累了。你師尊死了，一了百了。他就是個大騙子。真當我是傻子嗎。真當我是傻子嗎。他就是想拿惡靈製衡我，他死了還要多管閑事的去維護天地的平衡，我何時毀滅過蒼生啊。”
“傻。腦子的確不是很靈光。”荼蘼冷靜下來，上前抱住湛兮，又領著她坐下，“冤有頭債有主。夏寒要毀滅蒼生，自有守護蒼生的神仙去對抗。你莫要出頭，靈寶天尊座下弟子無數，他們都不急，我們急什麼。況且，我隻答應師尊守護南柯，其他雜七雜八的神仙死了就死了。我們不管他們。我覺得榮枯姑姑說得挺對的，做好自己的事情。至於那夏寒留在地上的爪牙，我的人已經準備就緒，就等著收網了。”
“真的？”
“真的！”荼蘼歎了一口氣，淡定道：“真的。好了，不哭了。莫要阿蘇表妹看了笑話。”
湛兮擦了擦眼睛，也不哭了，“司命也是這般打算的。看來我也不是很傻，沒信錯人。司命應當會跟那群神仙好好談判的。不過，你們人族實在是太可怕了。你確定你沒誆騙我？你是真的愛慕我，才做我夫人的吧。”
“真的！我是真的愛慕你。你也莫誆騙我，你告訴我，你答應司命什麼了？”
“沒什麼。就是以龍族的名義承諾恢複李氏掌管三界的榮光；誅邪斬惡，守護人間；哦，還有保護青璃，不以血脈威壓欺負她。”
荼蘼歎了一口氣，“你把我辛苦籌謀為你打下的天下，拱手讓給了李氏兄妹。等南柯醒來，發現你把她的江山謔謔沒了，鐵定不依你。”
“啊？”湛兮道：“可是荼荼，司命說你也姓李啊，叫李瑾來著。我想著把三界送給你來著。”
荼蘼起身，負手而立，“三清天的神冊上隻有荼蘼的名字，沒有李瑾。就算我曾經是李瑾，隻要神冊上沒有李瑾的名字，諸天神佛沒有人會認我是李氏的人。我隻是荼蘼，修道之人，方外之名，便是唯一。司簿繼任了冥帝，神冊上便有李重陽的名字。司命身為天機者，神冊上自然也有她李默涵的名字。司命此舉是很大膽的舉動，天機者、輪回簿，包括冥帝，都是很重要的神職，沒有誰會暴露自己的名字。”
“你生氣了？我去找司命討價還價。”
“回來。”荼蘼叫住她，揮手搭了個結界，“你與司命的誓約已成，天地為證，諸天神佛都看著呢。不可毀約。不可失信於人。因果如此，就這樣吧。莫強求。或許本就是師尊欠他們兄妹二人的。”
見荼蘼往外走，湛兮跟上去，卻被結界阻隔了腳步，“你要去哪裏？不是說要去見表妹嗎？”
“你在此處好好反省反省。好好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好不容易修行得來的神力也給散了，若非惡靈威脅眾神，他們才不會看你臉色行事。以後除了修靈，也隨我修仙，術法劍法都要學。回頭給你請個師傅，教你煉丹符咒。”
“哎，你去哪裏啊！”
“九幽。”
九幽。荼荼好像生氣了，越發像阿酒的性子。看著荼蘼消失在自己麵前，湛兮十分放心不下，動用靈契的力量，密語傳音道：“你，你可別衝動毀了六道輪回。我會死的。我死了就見不到你了。”
荼蘼沒有回應她。看來是真的生氣了。阿蘇祁渝二人出現在門口，發現結界。“表嫂不在，我們先去見阿古那吧。”
“哎，別走。回來！幫我打開結界，我要去九幽。”
祁渝要說話，阿蘇拽住她的手，示意不要講話。阿蘇衝著結界喊：“表姐，表嫂方才囑咐我要我照看好你。你若是餓了，大聲喊阿蘇就成。”
“祁渝，祁渝，我方才聽到你講話了。你可會術法？幫我打開結界，不要傷了荼蘼。這結界是她設下的。”
“不會。”
阿蘇姑娘拍手大笑，“表姐你腦子也太不靈光了。嫂子被奉為神明，我妻子這點實力，根本解不開。更何況，她身上並無元氣。”笑夠了，又去拽祁渝的手，“好了，我們也該走了。”
九幽。
見荼蘼走來，眾神回避，談判桌上的四方大帝也都站了起來。冥帝起身，迎了上來，讓出自己的位置：“您請。”
環顧四周，不見羲和的身影。荼蘼走到司命旁邊，從納戒裏拿出昔日靜安侯府的椅子，對著四方大帝拱手道：“諸位請坐。”
幾人落座。
“你們在談什麼？”
“這個，”
南極大帝正欲講話，勾陳大帝伸手攔住他，站起來，走到夏寒麵前，“這位是蒼穹大帝，入主蒼穹殿的神尊。南柯天尊陷入沉睡，羲和神尊又入了輪回，我們作為靈寶天尊指認的輔臣，自然要商議一下以後的規矩。畢竟生靈柔弱，能不打仗，就不打仗。”
荼蘼冷哼道：“我竟不知滿身血腥、屠戮龍族的人竟然有資格封神，她可曾守護蒼生？”
勾陳訕訕地閉了嘴，坐下，沉默著。氣氛有些壓抑。誰都沒有講話，過了片刻，南極大帝發言道：“靈寶天尊還未仙逝前，夏寒神尊便一直守護著龍神大人，悉心教導，嗬護有加。沒想到，四大龍族趁著神尊沉睡，犯上作亂，欺上瞞下，差點害死龍神。龍神心性善良，憐愛眾生，夏寒神尊也是代替龍神大人執行了天罰。當得住一方大帝，鎮得住一方水土。”
“是嗎？”荼蘼問他，“那你覺得我鎮得住幾方水土？”
“行了！”夏寒看了一眼南極大帝，又將視線放在荼蘼身上，“我們憑實力說話。若非龍兒綁定了六道輪回，我也不屑做這神尊之位。你們的蒼生，我不守。天尊之位，憑實力說話。至於南柯和湛兮，隨我入主蒼穹。”
“實力？”荼蘼站起來，掃了一眼四方大帝，“你們覺得我的實力如何？天兵、修羅兵，加上湛兮和我，比起夏寒，可有一戰的實力？”
實力。夏寒的實力讓幾代天尊都覺得畏懼。夏寒的實力就是談笑間滅了四大龍族。惡靈無孔不入，諸天神兵也會倒戈相向。司命道：“夏寒神尊稍安。太子妃也稍安。諸位請聽我一言。諸位都知道，我是受龍神所托，前來談判。臨行前，湛兮有言在先，一切以荼蘼殿下為先。俗話說得好，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更別提底下的萬物生靈了。”
南極大帝：“哎，就是嘛。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大家都坐下，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
荼蘼收了自己的椅子，拿出輪回劍：“談？羲和不在，南柯天尊也不在。你們談什麼？莫不是也都被惡靈蠱惑了心智不成！”
眾神驚呼：“弑神劍！”
“息怒，息怒。您息怒，我們這不也是為了下屆的萬千生靈麼。南柯小天尊尚且年幼，支撐不起三清天來，我們諸神也沒地方住了。您體諒體諒，這九幽著實冰寒，九重天的仙氣匱乏，我們也是無可奈何啊。”
荼蘼盯著他們腰間掛的護魂珠，不由得升起一股怒氣。那裏麵裝的可都是屬於湛兮的靈力。運轉體內的龍珠，將那護魂珠悉數沒收了，“既然羲和神尊都下凡體驗眾生疾苦，我看你們也該去體驗體驗。”
司簿調轉九幽的寒氣，護住其他人。沒了護魂珠，那夏寒撐起炙熱的白光為自己禦寒，可惜沒頂住多久，就被九幽的寒氣侵蝕了身體。隻得離開。“我的條件不變，是死是活，你們自己掂量。”
荼蘼將護魂珠還給他們，“清醒了嗎？萬物相生相克，你們不必畏懼夏寒。”
幾人坐定了，怒而不發。荼蘼將他們的神色盡收眼底，師尊所料不錯，他們不安分。“南柯是誰傷的？羲和神尊去了何處？”
司簿道：“不知道怎麼傷的。羲和神尊本意是帶南柯到生命樹上滋養著，可是生命樹的根莖壞了一半，難以再供養南柯。我們也是沒有別的法子，羲和神尊並未去輪回，隻是不知去何處沉睡了。”
司簿所言跟東方若所說，並不一致。荼蘼無力計較這些。這一團亂麻，一並斬了，幹脆利索。“夏寒的爪牙在凡間四處作惡，他們以人的軀體作容器，大肆製造影子。這種影子與修羅界的影子不同。阿修羅的影子是依靠自身氣血凝練而成，沒有血肉之軀。夏寒製造的影子，有血有肉，但不會死。這些不死之軀，魂魄盡散，沒有輪回。人道不存，天道亦不存。生命樹幾近枯萎也是這個緣故。你們速去派遣坐下弟子，各路天兵，下屆誅殺夏寒的爪牙。司簿將輪回戒給我，九幽，我來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