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次日一早，祁渝睜開眼睛，身邊已經沒了阿蘇姑娘。人麵獸心，祁渝在心裏罵道。心裏又有一點愉悅，很奇怪的滋味，她也說不清楚。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鎖骨，咬痕已經愈合了，卻也留下一顆豆粒大小的小鼓包，祁渝不知道這是什麼。她起身，穿了衣服，身體沒昨日痛了，卻也十分酸軟。
想起昨夜的瘋狂，她紅了臉，將滿床的旖旎甩出腦海。彎腰撿起扔在地上的銀色環戒，那是她的銀魂槍。可是她如今怎麼也召喚不了它，根本無法使用。
另一隻手上的納戒也不聽她的使喚。她體內，沒有元氣了。身體騙不了人，她感覺此刻對外界的感知強了不少，她甚至能夠聽到古城主街上的喧鬧。低頭能看到地板的細微，清晰無比。
去銅鏡前看了看，祁渝驚住了。她的眼睛裏，竟然有了一絲冰藍的痕跡。伸手看了看中指的月牙戒指，祁渝起身站在窗下，取下了戒指。
陽光的刺痛，讓她又很快戴上那月牙戒指。她這是變成了什麼畏光的怪物！和影子有點像。
和影子有點像。祁渝握緊拳頭錘在了窗棱上，哢嚓一聲，那以堅固著稱的檀香木就這樣斷裂開來，哐當掉落下去，擲地有聲。
聽到腳步聲，祁渝回床上坐著。來人腳步有些急促，很快就到了門前。聽得開門聲，祁渝抬頭望去，正是阿蘇。
她手裏拎著白色的戰袍，還有白色的衣服靴子。“將身上的衣服脫了，穿這身。我們今日要去神殿，我帶你去見表嫂。”
祁渝伸手接過衣服，“你到底是誰？”
阿蘇見她不動，走到床邊，替她脫。祁渝自知掙脫不開，也由著她去。衣服很快換好了。阿蘇甚至十分體貼地給祁渝穿上靴子，又叫她站起來，為她係上戰袍。“我叫阿蘇。昨日就告訴你了。我也不是什麼妖獸，我是個人。表嫂叫阿古神，很受臣民愛戴。不過，我也許久沒見她。”
神殿。阿古神。表嫂。祁渝問道：“你表哥叫什麼？”
阿蘇皺了皺眉，卻也伸手去牽祁渝的手。“我不喜歡你打聽別的男人。你已經是我的女人，也不可惦記別的女人。我昨日告訴過你，我們家都是女子。沒有表哥，隻有表姐。不過，我沒見過表姐。小時候聽表嫂說，表姐姓蘇名長生，又叫湛兮。她是一條傲嬌的傻龍。今日我們就去見她們。表姐和表嫂是我們的家人。”
手心沁出了汗。聖殿無處不在。榮枯的話又在耳邊回蕩。她奔波這麼多年，依舊沒有擺脫聖殿嗎。
“你又出汗了，是身體還在痛嗎？”
“沒昨日疼。我有些累，可以不去神殿嗎？”
“不可以。”阿蘇盯著祁渝看了一會兒，又捏了捏她的手，將她抱了起來，“再過幾日，你眼裏的冰藍色就會消失。到時候，就不會疼了。表嫂待我很好，她是親人，你是我的女人，我得帶你去見她。”
這個院子很大，建築恢弘，堪比一座小宮殿。比昔日大晉的長清宮還要氣派幾分。阿蘇的力氣很大，抱著她走了許久，也不見喘氣的。眼看就要出了大門，祁渝也沒在院子裏發現有旁誰。
“你放我下來吧，我跟你去神殿。我也不欺你，我猜我應該認識你父母。我有一個請求，我想單獨見你表姐一麵。”
“你又說錯了。我們家沒有男人，隻有女人。等你渡過轉化期，我帶你去見阿娘和阿母。此處是表嫂贈我的別院，以後就是我們的家。至於你的請求，嗯，你也不要跟我太見外了。見表姐一麵不難，但是要單獨見表姐，我覺得表嫂恐怕不會同意。表嫂很霸道，卻也是個浪漫到骨子裏的人。她說表姐想做永恒的帝王，表姐想打造一個自由的國度。你看這北陸，就是表嫂親手打造的自由國度。誰都可以自由戀愛，不必顧及南陸的世俗。”
“轉化期？浪漫是什麼？自由戀愛又是？你說話很奇怪。阿修羅都是這樣說話的嗎？”
“阿修羅不這樣講話。很奇怪嗎？阿古那也這麼說，說我嘴裏總是蹦出來她聽不懂的話來。”阿蘇姑娘將祁渝放下來，蹲下來，“上來，我背你。胳膊有些酸了。”
“沒有馬車嗎？”
“沒有。上來吧，這裏距離神殿不遠。祁渝，家裏沒有仆人，也沒有馬車。我們要自立自強，自力更生。你也要加強身體鍛煉，你太嬌弱了，我昨晚都不敢使力氣，生怕把你捏碎了。”
嬌弱？祁渝道：“若不是你廢了我的元氣，我豈會這般無力。”
腳步停下來，阿蘇道：“就你那一點元氣，有和沒有一樣。冷辰威脅你的話我都聽到了，你不要怕他，有我在，聖殿不足為懼。阿娘和阿母會接受你的。”
“你分明知道我是誰，昨日為何還問我的名字？”
“後來猜到的。你腹部的那道疤，我調查過了。是我阿母對不住你。我代她向你道歉，以後我不會叫你再受傷害。”
“既如此，我就直說了。我要見湛兮，救莫白。”
阿蘇沒吭聲，二人沉默著繼續朝神殿走去。待到神殿門口，女修羅兵朝著阿蘇點頭致敬，稱呼她“阿蘇殿下。”
“阿古那起了沒？”
“陛下還睡著呢。荼蘼殿下吩咐過了，要阿蘇殿下先去頂樓找她。”
“知道了，你們去叫阿古那起床，我見過表嫂後，就去找她。就說阿蘇帶來了妻子，請她賜福。”
修羅兵離開後，阿蘇放祁渝下來，牽了她的手，“世人對阿修羅有許多誤解。她們並不殘暴。阿古那是修羅帝，她是很好的人。我出生在大戰之中，阿母差點戰死，外祖母也被趙嬰齊殺了。花家、蘇家戰敗，聖殿也叫表嫂給滅了，阿修羅長驅直入，南陸被趙嬰齊占據。天地間並無阿娘阿母的容身之地，是表嫂憑一己之力給了花蘇兩家容身之所。漸漸地，阿娘阿母對阿修羅也有所改觀。她們喚我殿下，也是因為表嫂的緣故。我不是妖獸，也不是怪物。你不必怕我。”
“我沒有怕你。賜福是什麼？”
“阿古皇族，是古神遺脈。得到修羅帝的賜福，阿修羅們會將你當作親人一樣看待，她們不會欺負你，也不會叫外族人欺負你。所以，聖殿，還有追殺你的影子，你都不必害怕。表嫂很厲害的。我也不差。我可以保護你的。”
“對了，阿修羅也有影子的。不過，阿修羅的影子是依靠自身氣血打造的，追殺你的那些影子，是活生生的人被掏空了氣血煉製而成的。一會兒帶你去見阿古那，見到修羅的影子，不必害怕。”
“我沒有怕你。也不害怕影子。你為何總覺得我在害怕？”
“沒有嗎？”阿蘇停住腳步，看向祁渝，抿唇道：“昨晚你分明一直在顫抖。”
顫抖？想起了什麼，祁渝甩開她的手，沉了沉聲線：“我再說一遍，我並不懼怕。”
“那就好，那就好。”阿蘇鬆了一口氣，重新牽起她的手，“我可不希望你害怕我。畢竟以後我們是要朝夕相處、同床共枕的。我喜歡你大膽一點。你喜歡我昨晚的表現嗎？”
祁渝緘默著，紅了臉。她並不回答阿蘇的問題。想不到榮枯蓮葉的女兒竟這般坦誠直言，隻是她心裏依舊有些懷疑。阿蘇的出現太巧合了，不得不讓她懷疑有人故意為之。或許是冷辰背後的主子，又或許是阿蘇本人。若阿蘇說的都是真的，不，她不能這樣想。太危險了。祁渝第一次將目光落在了阿蘇姑娘的臉上，她身上沒有半點榮枯蓮葉的影子，眉目五官清秀無害，看起來就像甜美歡脫的鄰家妹妹。可是，到了夜晚，這位無害的鄰家妹妹就像會吃人的野獸，而她是阿蘇的獵物。無處可逃。
而此刻，野獸的目光又盯上了她。祁渝回望過去，問道：“你身上的香是怎麼回事？我為何躲不開？”
“你躲什麼？”阿蘇不悅，“你是我命中注定的配偶。我們彼此契合，已經結了契,你不要想著去找別的男人或女人。莫白我會幫你救的，但你隻能是我的女人，他不能跟我們一起住。”WwWx520xs.com
祁渝抬頭看了看九曲環繞的階梯，她們才攀爬了一半。而她已經等不及要見到長生了。
“說話，我不喜歡你忽視我。”
小野獸手勁很大，攥得她生疼。“我們還要走多久？”
阿蘇丟開了她的手，她立刻覺得有一股力量壓著她跪下去。她咬牙扛了扛，到底是堅持不住，蹲了下去，“這是什麼？是契約的力量嗎？”
“不是。這裏是神殿，你還未得到阿古那的賜福，這裏的力量抗拒你。你以為誰都可以來這裏嗎？”阿蘇重新牽了她的手，“我們已經結了契，你就是我阿蘇的妻子。你不要忽視我，我不喜歡。還有，我們的契約是平等的，我並不能壓迫你。我知道你現在還不喜歡我，給我時間，我會讓你喜歡上我的。還有，不要在我麵前想著別的女人或者男人，我表姐也不行。這是我唯一的底線，你不要踐踏我對你的喜歡。”
“我沒有。”
“你有！你剛剛分明在想長生。你比我還要迫切見到表姐。我很不喜歡這種感覺。”
“你知道我心裏在想什麼？”
“嗯，我聽得到。再說一遍，我不是妖獸，也不是小野獸。你不要不把我當人看，我是個人。”
頂樓。
湛兮動了動耳朵。“底下那個就是阿蘇？我怎麼好像也聽到了祁渝的聲音。”
荼蘼揮手搭了一個結界，“該起了。司命之前跟我說，莫晗似乎想要祁渝的銀魂槍。但就昨日的情況來看，莫晗果真如司命所說出手了，隻是我卻想不通她為何要找兩位姑姑。”
“人質。如果莫晗真的是夏寒，那麼她很了解我。我猜她又想故技重施，拿親近之人威脅我。”偏偏夏寒的威脅對她很管用，湛兮抿了抿唇，聲音如常：“榮枯姑姑和蓮葉姑姑，你將她們藏在了哪裏？”
“在黃泉。有孟婆護著，你可放心。我聽東方若說，惡靈無孔不入，但惡靈到不了九幽。對了，南柯怎麼樣了？”
“她是幼龍，還沒修煉出龍珠，又受了重傷。我將她丟進昆侖之巔的天池裏了，那裏的雷海會護著她。昆侖是龍族的聖地，你不用擔心。龍族也沒那麼輕易死，過個幾百年，她會破殼而出，變成真正的靈龍。我真不明白，南柯是條龍，她怎麼不修靈呢。修仙，把自己跟一個兵器綁定在一起，太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