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衫客想不通自己所尋二人,竟會毫無蹤跡,心不禁奇詫,越尋越遠,竟尋出了“神工穀”外。
幸虧他有“二總管”身份,才得一路通行,無人加以攔阻。出穀以後,黃衫客突生警念,暗忖自己莫要在落單之際,遇上來此尋仇的南荒群邪,那才……
一念未畢,突然聽得遠處有人低吟,細辨吟聲,唱的是:“東望望看看可憐,江籬淡淡荇田田,遠籬野菜飛黃蝶,杼徑楊花鋪白氈,雲匠蓬萊長五色,鶴歸華表已多年,夢回明月生南海,淚血染成紅杜鵑……”
黃衫客心想,如此深山絕壑,定無尋常騷人墨客,這吟詩者的身份,顯然可疑……念猶未畢,吟聲又起:零落殘魂倍黯然,一身憔悴對花眠,南園絲草飛胡蝶,落日深山哭杜鵑!
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無恨月常圓,此聲腸斷非今日,風景依稀似去年。
黃衫客武兼資,對詞章一道,亦所素嚐,故一聽之下,便知來人所吟,全係集句,相當渾成,極見功力,但嫌鬼氣太重,有點森森懾人!
黃衫客豪氣一動,竟也提氣高吟香山居士白樂天的詩句道:“蝸牛角上爭何事,石豆火寄此身,隨富隨貧且隨喜,不開口笑是癡人……”
誰知八句詩兒,剛剛隻吟得一半,耳邊便聽得有人冷哼說道:“什麼叫‘不開口笑是癡人’?我就不信,在這‘終南山’‘神工穀,的周圍還有人能夠笑得出口?”
發話之初,分明人在數十丈外,但尾音落處,一條白衣人影,已如鬼魅般地,出現在黃衫客的身前。
黃衫客頗驚來人的身法之快,先行暗運新近練成的“無相神功”,護住周身,然後才向對方凝自打量。
站在他麵前的約莫七八尺外的,是一個約莫四十上下的年白衣書生,此人除了一張馬臉,顯得稍長之外,貌相頗稱英俊,但雙眉厲芒閃爍,臉色其白如紙,使人一看便知不是正派人物。
黃衫客一抱雙拳,這年白衣書生含笑說道:“請教兄台怎樣稱謂?”
年書生看了黃衫客一眼,冷冷說道:“我姓高,在你問人之前,為何不先行報出你的姓名?”
黃衫客笑道:“在下黃衫客,薄薄微名,恐怕未必入過高朋友的法耳……“
那高姓白衣年書生,居然聽說過黃衫客的名頭,“哦”了一聲,點頭接口道:“原來你就是黃衫客,在關一帶,算是頗有名頭,這樣說來,你並非‘神工穀’人物,莫非也是閑遊‘終南’……”
黃衫客不等那高姓年自衣書生話完,便即雙眉一挑,接口問道:“高朋友怎知黃某不是‘神工穀’人物?”
高姓年白衣書生聞言,應聲答道:“常言道:”薰蕕不共器,冰炭不同爐,黃朋友既是俠義道人物,當然不會與‘神工穀’那些牛鬼蛇神,沆瀣一氣的了。“黃衫客聽得對方語氣之,對於“神工穀”,深含敵意,不禁心一動,暗忖此人莫非竟是“天機劍客”傅天華所邀約來的幫手?……
他一麵心動念,一麵又複打量對方,但與高姓年書生目光一對之下,黃衫客把適才心之念,完全推翻,知道自己判斷錯誤。
因為這高姓年白衣書生的一雙眼神,太陰、太狠,全身上下,都流露出一股懾人森森鬼氣。
是他說得好:“薰蕕不共器,冰炭不同爐”,以“天機劍客”傅天華的身份為人,絕不會有這種陰森森的朋友。
高姓年白衣書生,目注黃衫客,揚眉問道:“黃朋友,你在想些什麼?難道我適才所作猜測,竟有甚謬誤不成?”
黃衫客有心試試這高姓年白衣書生,究竟是何來曆?遂微微一笑說道:“不錯,高朋友猜得差了,黃某也是江湖人物,不敢自居清高的,有甚‘薰蕕’‘冰炭’之分。”
高姓年白衣書生向黃衫客盯了一眼問道:“這樣說來,黃朋友竟是‘神工穀’的人物了?”
黃衫客點了點頭,麵含微笑說道:“承蒙淳於穀主見愛,黃某在‘神工穀,,擔任’二總管‘之職。
“在黃衫客意料之,這高姓年白衣書生,既對“神工穀”甚為仇視,則一聞自己是穀人物,可能會立即變臉發難。
誰知大謬不然,高姓年白衣書生聞得黃衫客是“神工穀”的“二總管”之後,竟從那張冷冰冰的臉龐兒上,露出笑容,向他拱手笑道:”原來是黃二總管,失敬!失敬!
“黃衫客正為這高姓年白衣書生的不怒而笑神情,略感詫異之際,陡然覺得身上一緊,全身已為一片無形陰風包住。
他這才知道對方委實陰毒已極,竟在笑臉向人之下,驀然暗施殺手。
幸虧黃衫客這幾日間,撿了便宜,練成佛門絕藝“無相神功”,並早已凝聚防敵,隻一動念,電布周身,對那襲體陰風,毫無所懼。
他邊自抱元守一,靜靜發揮“無相神功”靈效,邊自目注那高姓年白衣書生,軒眉說道:“高朋友著實高明,人家是以酒敬人,你這所敬我的大概是稱絕江湖的‘五鬼陰風掌’吧?”
高姓年白衣書生想不到黃衫客在絲毫未見閃避抗拒之下,竟能把自己最得意的“五鬼陰風掌”力,消於無形,並一口道出來曆。
在他滿腹驚奇之下,黃衫客由於對方的神情、舉措、功力、及姓高等各種情況,綜合加以研參,業已更進一步地,猜出這年白衣書生來曆,退後半步,抱拳笑道:“黃某再請教一聲。高朋友莫非來自南荒?”
高姓年白衣書生點了點頭答道:“正是……”
“正是”二字才出,黃衫客又複笑道:“尊駕既來自南荒一定是‘骷髏幫’好手,被稱為‘勾漏一鬼’的‘玉麵無常’高風高朋友了。”
高姓年白衣書生向黃衫客盯了一眼,點頭說道:“黃朋友好厲害的眼力,高某正是‘玉麵無常’高風,黃朋友是否想不到我會在此地出現?“黃衫客微一笑,揚眉朗聲答道:“並不意外,黃某不單知道朋友會來,並知‘骷髏幫’歐陽幫主,將率內三堂堂主,以及‘抓魂妖婦’封三娘,‘虎麵天神’呼雷慶等‘南荒雙妖’,也一並來此……”
語音至此,略略一頓,向高風看了一眼,軒眉又道:“不過……”
高風詫然道:“不過什麼?黃朋友盡管明言。”
黃衫客雙眉一揚,目光如電說道:“不過想不到高朋友會提前來到本穀,以致失於接待,尚望高朋友見恕。”
高風問道:“黃朋友這‘提前來到’一語,卻是何意……,,話方至此,忽有所悟地,”哦“了一聲又說道:”莫非歐陽幫主業已與淳於穀主之間,有過什麼特殊的約定麼……“黃衫客聽他這樣問法,便知道“玉麵無常”高風,是從別處,得訊趕來,並非與“骷髏幫”主歐陽溯等人,同作一路,遂等他把話問完,頷首答道:“高朋友猜得不錯,歐陽幫主曾以骷髏傳書,約定本穀人,於明夜作一決斷。”
高風靜聽黃衫客把話講完揚眉說道:“黃朋友既享盛名。並負絕藝,高風早存領教之心,但歐陽幫主既已傳書定約,則高風暫且告退,我們明夜再會好了。”
說完,又複向黃衫客微舉雙拳,當胸一抱。
黃衫客以為對方又是故技重施,趕緊念動神隨地,把“無相神功”電布周身百穴。
誰知那“玉麵無常”高風,一擊不,業已知難,這次竟是真正的抱拳告辭,並未耍甚陰毒花樣。
他於雙拳一抱之下,肩未見搖,足未見動,全身陡地向後斜飛出兩丈遠近,丈許高下。
去勢將盡,身後是一七丈高峭壁,高風好似背後生了眼睛似地,雙肩猛抖,足點峭壁間,微一借力,便美妙無匹地,把身形翻到了峭壁頂上。
然後,向黃衫客微一揮手,轉身走去。
黃衫客目睹此情,心頗有感慨!
他深知自己雖仗大悲絕學“無相神功”,抵禦了“玉麵無常”
高風的“五鬼陰風掌”,但由對方所表現的功力身法看來,自己委實遠非其敵。倘非高風一擊無功一心生怯意,藉詞退去,自己多半要受點傷損,遭他毒手。
像這等凶邪,不加殲除,必為世害,但他們結黨成幫,除了本身功力,已臻上乘以外,所附羽翼更多,要想一一剪屠,委實困難已極。
由此可見,“天劍機客”傅天華不單要為穆小衡報仇複產,並欲藉此機會,驅虎吞狼,盡殲當世有名凶邪的立意,有多偉大?
夠多周到?
算算人手,“骷髏幫”方麵,有幫主歐陽溯,內三堂堂主,“南荒雙妖”封三娘、呼雷慶,“勾漏一鬼”高風等,實力著實不弱。
“神工穀”方麵,則有淳於泰、潘玉荷、卜新亭,以及“寰宇四惡”等,也是好手如雲。
但他們雙方,是否準備拚到兩敗俱傷地步?自己與穆小衡、傅玉冰等,究應到何時出手,才是最佳機會,倒也煞費躊躇,極難拿捏。整個全局關鍵,都操縱在傅天華一人身上,這位老人家千萬不能有絲毫失閃,否則,群龍無首,成了一團亂絲,根本無從整理。
黃衫客想到了傅天華,自然也想到了穆小衡,自己連尋多處,毫無跡象,不知他們師徒二人,究竟是去了什麼所在?
自已業已走出穀外,不宜再複走遠,免得萬一生甚事變,不及與傅玉冰、宇嬌等互作聯絡。好在除了傅天華相喚以外,穆小衡不會聽從別人的話,悄然離去,他既與他的恩師單獨密談,隻有好處,絕無壞處,自己又何必放心不下?
黃衫客獨自盤算一番,轉身往穀內行去。其實,他不知道就在他所經的山壁之間,有一秘密洞穴,而他所欲尋找的穆小衡,便在這秘密洞穴之。
原來穆小衡自從服食“再造還丹”,凝氣行功,幫助藥力散達周身百穴以後,果然覺得精神彌沛,知曉得益不少。他本想把行功已畢,及獲益情況,告知黃衫客,但雙目一睜,卻發現黃衫客不在室。
穆小衡自然知道黃衫客定是避免在室驚擾自己,而走出室外為自己專心一誌地,靜靜護法。於是,他便悄悄下榻。意欲突然出室,給黃衫客-一個意外驚喜。
誰知他剛剛下榻,耳突然聽得有人以“傳音入密”神功,悄然叫道:“衡兒!”
這“衡兒”二字之稱,穆小衡雖是首次入耳,但那語音對他卻屬熟極。
穆小衡一聽便知,發話人正是平時叫慣自己“仇兒”,自稱“負心遁客”的恩師“天機劍客”傅天華。
他對於如海師恩,感激太重,加上睽違日久,孺慕極深,故而一聽得傅天華那慈祥語音之下,不禁心狂喜,“恩師”二字,幾乎脫口而出。
但穆小衡知道恩師既以密語傳音,足見有甚顧忌,自己不宜脫口高呼,魯莽僨事。
何況,這聲“衡兒”,也不知來自何處?還是靜聽恩師的繼續指示,比較來得穩當。穆小衡心,雖然思潮起伏,但以時間來說,卻仍是一刹那的光陰。
果然,他的念頭方定,耳邊又聽得細如蚊哼,。卻極為清晰的恩師傅天華語音說道:“衡兒,你莫要驚動你黃大哥,從後窗悄悄出室,到‘四海廳’後的那片梅林之等我,我有緊要之事向你囑咐。”
先前,傅玉冰與字嬌猜得不錯,穆小衡與黃衫客肝膽雙照,義結金蘭,相互情誼極深,他們之間,理應毫無所隱。
唯一的例外,便是恩師密囑,傅天華既然關照不許驚動黃衫客,穆小衡自然不敢違拗,隻好悄悄開了後窗,溜出靜室。
在他出室之際,靜室前方業已起了傅玉冰暗襲卜新亭,一擊未的紛擾聲息。
穆小衡怎不好奇?對於傅玉冰,自更關心。
但由於恩師說有要事囑咐,遂使他不敢停留,不敢探視,隻是遵照傅天華的指示行動。
對這“四海廳”周圍地勢,穆小衡自然甚熟,加上他是“神工穀”穀主淳於泰的未來東床嬌客身份,一切崗哨,均對他表示禮敬,不予留難,穆小衡遂安然行動,毫無阻礙。
到了。‘四海廳’‘後,往右略拐,便是一片雖不太大,也不太小的梅林。
穆小衡進了梅林,方一坐下,便又心神不定起來。
他這心神不定,共有兩種原因:第一種原因,是適才分明聽得字嬌和傅玉冰的語音,她們二人,怎會前來?傅玉冰的“大悲三藝”,是否業已練成,為何她們與“眇目張良”I、新亭起了爭吵?
第二種原因,是恩師一向宛若神龍,不與自己見麵,這次傳音相召,不知有何要事囑咐?並要自己瞞過黃衫客,不必加以驚動。這兩項原因之,蘊含了不少問題。穆小衡也是聰絕頂之人,但憑著他的聰明,竟無法對這些問題,獲得解答。就在他想得皺眉之際,梅林之,閃進一條人影。
這人一襲青衫,但卻以黑布蒙麵。
穆小衡一見之下。不禁微起疑雲,暗忖恩師對於自己,還要以布蒙麵則甚?
但蒙麵之事,雖然可疑,來人的身材、身法,卻十分眼熟,分明是從小把自己撫教成人的恩師模樣。
穆小衡心,方自疑信參半,那青衫蒙麵人,已把語音壓得極低地,開口說道:“衡兒,你目光之,怎有疑慮神色?難道‘北天山’一別以來,竟不認識為師了麼?”
好了,穆小衡的心疑念,一掃而空。
因為不單這語言是他二十年來所聽熟的慈祥語音,而且那“衡兒”二字,與“北天山”一語,也決非別人可以叫得出口。
穆小衡一聞此言,立即躬身下拜。
傅天華微一擺手,以無形勁氣托住穆小衡的身軀,不令下拜,並低聲說道:“衡兒不必多禮,此處距離‘寰宇四惡’所居太近,不能詳談,你隨我來,我們到穀外去說。”
說完。立即向梅林的另一麵,穿林而出。
穆小衡自然唯命是從,邊自追隨傅天華,邊自低聲叫道:“恩師……”
“恩師”二字,剛一離口,傅天華便又以“蟻語傳聲”神功。
向他說道:“衡兒,在途不得開口,免生事端,並盡世隱匿行蹤。
莫要被人發現。“
穆小衡唯唯領命,跟隨著傅天華躡足潛蹤悄然前行。
一路之間,師徒二人均默然未再發話。
但穆小衡心,卻更對恩師佩服得五體投地。
因為傅天華曲曲前行,左彎右閃,競把“神工穀”,所有樁卡,完全避過,仿佛卜新亭費盡心血,代淳於泰所作一切布置,都被他了如指掌。
一直到了最後出口,別無可繞之處,傅天華竟索性昂然闊步地,向那四名崗哨麵前走去。
穆小衡以為恩師這次是要利用自己身份,作為掩護,誰知博天華於行近那四名崗哨之際,把手略揚,將手一物,向對方加以展示。
那四名崗哨,目光一注,雙雙躬身行禮,任憑通過,絲毫不加阻難。
傅天華出得“神工穀”後,立即右轉,馳下一條小小山壑。到了壑底,在藤蔓垂拂之下,有一秘洞。
進入秘洞,洞徑是向上斜行,似乎進入山腹。
行約七丈遠,洞勢略為開展,成了間小小石室。
傅天華這才步止轉身,向穆小衡招手叫道:“衡兒過來,此處已無外人,不虞泄密,我要告訴你一件要緊之事。”
穆小衡走到傅天華麵前,方一躬身,。突然…。“傅天華竟趁著穆小衡走到他麵前,躬身施禮之際,突伸兩指,隔空吐勁,一下便製住他的穴道。
這是穆小衡作夢也未想到之事,故而他根本來不及作任何抗拒閃避。
等到肋下一麻,氣血被製,穆小衡方疑心麵前的青衫蒙麵人,不是自己的恩師“天機劍客”傅天華,但不知怎會語音這樣熟?身材又這樣像?並深悉底細地,知道一切機密?
傅天華點了穆小衡穴道以後,向他腿上一拍,使其席地坐下。
笑道:“衡兒不要驚急,我千真萬確的是你恩師傅天華,絕非旁人假冒。”
這幾句話兒,真把穆小衡聽得莫名其妙。
因為根據語氣聽來,這青衫蒙麵之人,確實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恩師傅天華,但卻有兩項疑點,使他想不明白。
第一,此人既是恩師,對於自己為何還要蒙住麵目,故作神秘之狀?
第二,適才突然出手,製住自己穴道之舉,更是不可思議。
傅天華猜得出穆小衡心所疑,遂也席地坐下,向他含笑低聲說道:“衡兒是否覺得我對你蒙麵,以及出手點穴兩事不太合理?”
穆小衡身不能動,口不能言,隻得以眼神來表示傅天華所猜之語。正合自己心意。
傅天華與他眼神一對之後,點頭笑道:“好,我來解釋。我蒙麵之故,是我在所謀未遂,恩仇未了以前,不願揭破我的另一重身份,這項秘密。十分重大,即令被你得知,也會對全盤局勢,發生影響。”
穆小衡早就覺得恩師可能以另一副麵目,在“神工穀”出現,否則,他的一切舉措,決不會來得那等出神入化。
但他另一重身份,究竟是誰?又怎樣瞞得過老奸巨猾的淳於泰,並不令之生疑,“委實令人無從忖度。
傅天華對此問題,並不深加解釋,又複笑道:“至於我適才突然出手,製住你穴道一舉,則是為了不許你絲毫違抗,要你接受一件你所不願接受的事實。”
這幾句話兒,更把穆小衡聽得宛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他覺得身為弟,服從恩師的任何訓示,均為義不容辭之舉。
恩師何必還考慮到自己願否接受。而使出強迫手段……
念及於此,傅天華又把語音放得十分溫和,向穆小衡含笑緩緩說道:“衡兒,你是否心有點奇怪,覺得你不會對我所囑,違抗不遵。無須采取如此強迫手段麼?……”
這種猜測,又猜到了穆小衡的心事。
穆小衡又以目光示意,傅天華笑道:“但衡兒大概決想不刮,我之所以如此,是要利用最後這段時間,在南荒群凶來犯之前,對你轉注功力。”
“轉注功力”四字,宛如晴天霹靂,平地焦雷,幾乎把穆小銜震驚得暈了過去。
因為“轉注功力”一舉,被轉注者固然獲益非淺,等於平添十數年或數十年功力,但轉注者卻虧損太巨,小則影響本身修為,大則甚至於喪失性命。
穆小衡心大愕,口不能言,隻有從目光以內,顯示焦慮和疑問神色。
傅天華笑道:“衡兒不必驚急,這是我新近決定,因為我發現了一項秘密,逼得我非采取對你‘轉注功力’的應急辦法不可。”
穆小衡心百轉,仍猜不出究竟是何事,能逼得恩師臨時作此決定?
傅天華向他略一搖手,低聲叫道:“衡兒不必猜了,我是於一次偶然機會之,發現淳於老魔對這埋首”神工穀“的廿年光陰,並未等閑輕度,他竟悄悄練成了邪門武學,極厲害的‘紫煞神功,,除了潘玉荷外,連他最親信的總管’眇目張良‘卜新亭,也不知道這項秘密。”
穆小衡以前曾聽得恩師說過這“紫煞神功”,相當厲害,命自己遊俠江湖時,凡遇目閃射紫色厲芒,或手掌、臉色會突然變絳紫之人,務須注意。
故而,如今聽得淳於老魔業已秘密練成“紫煞神功”,不禁心一驚,想問問恩師,自己所練的“大悲三藝”,與“紫煞神功”,究竟誰強誰弱?
但他穴道被製,口不能言,想問也問不出口。
傅天華不愧有“天劍劍客”之稱,一看穆小衡目神色,便有所會意地笑問道:“衡兒大概是想問問你所習的‘大悲三藝’,與淳於老魔的‘紫煞神功’,強弱上下如何?”
穆小衡想點頭,卻點不了頭,不禁心苦笑,自己竟被恩師弄得這等尷尬。
傅天華繼續笑道:“以技藝本質而言,‘大悲三藝’是佛門絕學,自然要比邪魔外道的‘紫煞神功’來得純正高明,但淳於老魔數十年朝夕不懈地苦練功行。卻決非你倚仗機緣藥力的幸進功力所能比擬。
“語音至此略頓,向穆小衡看了一眼,又複說道:“在我不知淳於老魔精練‘紫煞神功’之前,以為你與冰兒雙雙練會‘大悲三藝’,足可報複親仇,重光舊業,但偶然發現淳於老魔於得意忘形之下,眼角突閃紫芒,其光度之強,更複幾達爐火純青之境,遂再細加探查,方知幾鑄大錯,倘若就此動手,多半會使你與冰兒,一齊毀在淳於老魔精心苦練,秘而不露的‘紫煞神功’之下。”
穆小衡聽得也頗心驚,暗罵淳於老魔委實太以刁狡,居然如此深心,秘密練有殺手,倘非恩師觀察入微,探出機密……
念方至此,傅天華又向他低聲說道:“我發現這樁重大機密以後,心焦急異常,因南荒群凶已定明夜來犯,最好的了斷恩仇機會,就在目前,卻叫我如何才能在這短期間,推翻淳於老魔在功力方麵占了上風的劣勢局麵……”
穆小衡聞言,體會出恩師心的焦急為難情況,在策劃安妥,認為勝券在握之下,突然發現情勢逆轉,著實會令人手足無措!
傅天華發出一聲苦笑,繼續說道:“我在時機匆迫的苦思之下,忽然想起‘離塵老人’對你‘功力轉注’一事,心想以你目前成就,倘若加上三十年內功修為,必可成為誅除淳於老魔,破他‘紫煞神功’的唯一克星,於是毫不考慮,把你帶來這秘洞,不許抗拒地接受我所傳功力。”
提到“離塵老人”,穆小衡的雙目之,立即淚光閃閃。
他傷心之故有二,第一是想起“離塵老人”為了傳功自己,竟損失天年,太以令人感激。
第二是“離塵老人”如此,恩師會不會也如此?倘若恩師為了把功力轉注給自己之故,竟……
想至此處,穆小衡的目珠淚,業已忍不住奪眶而出。
穆小衡自然了解愛徒心情,用自己衣袖替他拭去頰上淚痕,以一種充滿慈愛的語音向穆小衡安慰說道:“衡兒不要傷心,我不會像‘離塵老人’那樣,因為我隻把本身功力,轉注給你八成左右,並非竭澤而漁,影響生命,更有另一重身份,足資掩護,縱令功力大減,難抗強敵,也不會發生任何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