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卻是相思(1 / 3)

可柔連轎子都不乘,奔出方府大門,衝到街上。在街頭轉角處,卻和一人撞個滿懷。

“這不是方姑娘嗎?出什麼事了?”被撞到的那人驚奇地問,但說話咬字不清,口音奇特。

可柔抬頭一看,真是冤家路窄,對麵那人高鼻深目,大異常人,看一眼就不會忘記,就是當日在望江樓見到的奧斯曼的家僮。

她滿心的委屈憤懣無處發泄,又不肯讓別人知道,隻好沒好氣地說:“你認錯人了!”

“怎麼會認錯?”家僮堅持說,“我家公子每天都提起你,我聽也聽得熟了!”

可柔心中一動,就像暗夜裏突然亮起一支火把。但繼而她想到秦夫人的話,不由又是怒從心頭起:“少說廢話!”

那家僮給她氣呼呼的模樣嚇得一愣:“什麼?”

可柔幹脆叉著腰,一步步逼近他,一疊聲發起脾氣:“主子這樣,家人也這樣!你們有沒有一點良心?你們懂不懂什麼叫禮義廉恥?你們自己尋歡作樂,有沒有想過人家心裏怎麼想!你們……”她說不下去了,眼睛一紅,隻怕自己又掉下淚來,推開那家僮,也不理會他如何驚奇地看著自己,掩麵而去。

那一晚可柔躲在房內,任憑父親如何詢問都不肯開門。有良不禁十分擔心。從小到大,可柔不是沒有耍過小性子,但總是有因頭的,隻要惹她的人——無非是父親或者明均,她從不跟下人計較——低下性子過來賠個不是,頂多再買個她喜愛的發簪耳環,立刻就會煙消雲散,絕不會隔夜。這次卻不知為何,問了明均,他更茫然不知所以。而且往常她使性子都是天翻地覆,拍桌子摔東西,一定鬧得大亂,唯恐旁人不知聞。這次卻一個人躲起來,不吃不喝不出門,大反常態。

有良在門外站了半天想勸慰,但既不明白原因,自然不知從何勸起,枉自焦慮。隻能長歎一聲。如果自己的妻子尚在人世,也不至於如此,女兒的心事,必然會講給娘聽。想到這裏,隻有黯然神傷。

其實就算是可柔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如此。她生在富貴人家,自小衣食無憂,想要什麼,父親會千方百計滿足,所以從來沒有真正煩惱過。此刻彷徨迷惑,就如一個初嚐愁滋味的少年,愛上層樓,欲說還休。

第二天,可柔很晚才從自己的房內出來。找了一圈,卻不見父親的身影,正要詢問,卻見父親從大門回來,看樣子剛送走一位貴客,而且是與父親十分投緣的客人,他麵帶微笑,興致極高。

“是誰這麼早就來看望您老人家?”可柔問。

“說了你也不曾見過,是位新客人。他是奧斯曼國派來的特使,眼下寄住在宋知府官邸……”

“什麼?”可柔一驚,心幾乎從嘴裏跳出來,急忙問:“他來做什麼?”

“說起來這青年年紀不大,禮數卻極周到,來杭州這一個月間,拜會了許多城內的名流。今日來訪,還給你爹爹帶了一件寶貝,你看!”有良興高采烈地指著桌上。可柔這才看到桌上放了一隻燦然生輝的玻璃花瓶,造型精巧,剔透晶瑩。明朝當時,玻璃遠比任何珠玉更珍貴,皆是鄰國進貢來的珍品,即便是富貴人家,也難得一見。

有良沒有注意到可柔神色有異,依然興致勃勃地說:“這是波斯國特產的玻璃。不知這青年從哪裏得知,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想得到這麼一件玻璃物事,所以專程送了來。還致歉說,這一個月中最後拜訪我們方府,就是因為這禮物始終沒有送達,耽誤了許久。可柔,你知不知道,你娘生前,一直想要這麼一隻玻璃花瓶,說要在裏麵栽上蘭花,等你出生了,可以親眼看著蘭花如何抽根發芽……”

父親的聲音有些沙啞,可柔知道他又想起了死去的娘,便攬住他的腰,輕輕說:“爹爹,別難過了,相信娘的在天之靈,一直在保佑我們。她看到這件禮物,一定也歡喜得很。”

有良振作了一下,豪爽地笑了:“是啊。所以我今天很開心,真不知道該怎麼謝這位公子!”

提到奧斯曼,可柔又煩惱起來:“爹爹,您當心一點,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你又沒有見過人家,怎麼提起就這麼大的火氣?”有良很奇怪。

可柔臉上一紅,搪塞說:“我是這麼猜嘛!昨日席間聽秦夫人她們幾個說起來,此人品性惡劣,下流輕浮!”說到後麵幾個字,火氣又冒上來,氣憤憤的。

有良卻不以為意:“秦夫人這種婦人之言,不足為信。你爹爹我這麼多年,什麼人沒見過,這點眼光還是有的。這年輕人華貴儒雅,十分大氣,絕不是尋常之輩,更不是猥瑣齷齪之徒。”他一邊說,一邊搖頭,十分自信。

父親這麼一說,可柔的心頓時亂了起來,沒了頭緒,她跺了跺腳,心煩意亂地說:“爹爹,你可真是!你到底要幫誰?”

“什麼幫誰?有誰要我幫嗎?”有良摸不著頭腦,轉眼看到桌上一張拜帖,立刻想起來:“對了,女兒,這位公子此次來,不僅是為了拜會我,還是為了你!”

“我?”可柔吃了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