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詳加調查後,也大概知道了這名男子的長相。銳利的眼神、尖額頭,左頰有一道約一寸(約三公分)的舊傷疤。照這進度來看,要揪出這個人就隻差臨門一腳了。
在大頭領去蔬果店後的第三天,組員就打聽到那名疑似流浪武士的男子住處。
根據秘密查訪附近居民而得到的消息,這名男子一直和一個嬰兒住在一起,但數天前突然變成獨自一人。而且在和嬰兒同住的期間,一直沒看見可能是妻子的女人陪在男子身旁。
狀況都十分符合,這名男子就是源之助的父親已是不爭的事實。
「這家夥在開什麼玩笑啊。應該抓來好好教訓一頓。」
一目入道憤怒地說道,大多數組員也紛紛應聲附和,不過鴉天狗還是先確認了大頭領的意見:
「大頭領,您打算怎麼辦?」
既然已經找到住處,要把他綁走自然是輕而易舉的事。隻要大頭領輕輕揮動手指頭,不用四半刻(約三十分鍾)就能把他抓來這裏。
然而被問話的大頭領隻是單手拿著沒點火的煙鬥,似乎在思考些什麼。視線一直停留在稍遠處和雪麗玩耍的源之助身上。
雪麗正在用冰雪做成的玩具珠子陪源之助玩耍。看到源之助發出陣陣開朗的笑聲,雪麗也不禁露出微笑。
「妖怪先生,你可別太激動……」
瓔姬婉轉地說道。被她抱在懷裏的鯉伴似乎也想加入玩珠子的行列,不斷朝源之助伸出手來。
過了一會兒,大頭領終於開口了。
「我們已經掌握了對方的住處和長相,要抓隨時都能抓。不過,在抓來之前,先問個清楚也無妨。」
「大頭領,您的意思是……」
鴉天狗問道。隻見大頭領點了一個頭,站起身來。然後快步走向源之助。
雪麗才剛發出「啊!」的一聲,源之助便被大頭領一把抱在懷裏。
「源之助,讓我來鑒定一下你父親是不是真的這麼沒人性吧。」
流浪武士所居住的長屋,就在離蔬果店不遠的巷弄內。
由於連進去長屋後往前走第幾間這種細節都打聽得一清二楚,大頭領很快就找到了男人的家。
八刻(約下午兩點)的鍾聲,才剛響起。
抱著源之助的大頭領站在男人的家門口。身邊沒有任何組員,隻有他和源之助兩個人。
雖然門戶緊閉,但感覺得到裏麵有人。
「打擾了。」
大頭領招呼一聲後,打開了門。
屋內十分簡陋,一名男子正坐在木頭地板上,長相和組員打聽到的一模一樣。
男人的臉上的確有一道疤痕,不過並沒有凶神惡煞的感覺。他有一對細長的眼睛,鼻梁堅挺,長相可說是十分俊俏。
看樣子男人正在保養刀劍。他舉刀至眼前,以銳利的眼神盯著刀身。一看到大頭領和他懷裏的源之助出現在門口,便露出了理解一切的表情。
「不能照顧嬰兒,卻有閑情逸致保養武器,這樣對嗎?」
說完,大頭領露出微笑。男子似乎已經有所覺悟,將刀子和保養工具放在一旁,深深低下頭來。
「實在非常抱歉,請原諒在下的魯莽。」
「要不要原諒你,得聽過你的理由才能決定。」
此時,源之助輕輕發出叫聲,朝男子伸出手來。
「源之助……」
男子呻吟似地喚著嬰兒的名字,緊閉著雙唇。
「我進來囉。」
大頭領說完便脫掉草鞋,走上地板。
在男子對麵坐下後,源之助開始扭動身體,仿佛想掙脫大頭領的懷抱趕快回到父親身邊。男子也伸出手來想迎接兒子。然而大頭領卻沒把源之助從膝蓋上放下來。
「源之助,乖,忍耐一下。」
安撫完後,大頭領以嚴肅的表情再次麵對男子,繼續說道:
「好了,告訴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吧。」
「是!在下會老老實實地說出一切……」
流浪武士挺直了腰杆,開始娓娓道來——
男子名叫田宮新左衛門。在半年前是一名隸屬於北國某個藩地的武士,後來由於某些因素而脫離藩籍,現在住在江戶的長屋。
源之助大概是在一年前出生的,那時妻子因產後未能妥善照顧身體,不幸亡故。
在喜獲麟兒卻痛失愛妻的打擊下,新左衛門過著仿佛行屍走肉的日子。
他將嗽嗽待哺的源之助丟給年老的女傭照顧,自己則終日沉溺於酒精中。由於仍深愛著妻子,新左衛門無法躲進其他女人的懷抱來逃避現實。對其他女人和賭博都沒興趣的新左衛門隻好借酒澆愁,而且愈喝愈凶。
漸漸的,新左衛門變得邋遢不修邊幅,也開始影響到工作。但即使如此,新左衛門還是依然故我地自暴自棄、頹靡不振。
對於新左衛門不檢點的行為,上級終於開始準備解雇的行動;然而新左衛門仍不顧上級再三的警告,完全不知悔改。
最後,新左衛門終於遭到解雇,失去俸祿。隻能抱著繈褓中的嬰兒流落街頭。
就在此時,有一群人對走投無路的新左衛門伸出了援手。
那群人就是新左衛門還在城裏工作時同崗位的朋友,也曾在同一個道場學藝,是新左衛門的師弟。他們曾經來探望新左衛門無數次,時常給予鼓勵或偶爾加以訓斥,還幫忙向上級說情,想設法保住新左衛門的職位。
被深厚友誼大大感動的新左衛門,終於漸漸從打擊中走了出來。若再忽視這份友誼,實在是枉生為人。僅存的最後一點理性,改變了新左衛門的想法。
「真是一群好朋友。」
大頭領說道。新左衛門也用力點點頭。
雖然喪妻的傷痛還是無法痊愈,不過總算能恢複正常的生活。就在此時,機會來了——
某天,新左衛門被傳喚至城藩次席家老的宅邸。
次席家老是非常高階的職位,新左衛門平時工作時根本不可能接觸到。以前他也隻輾轉聽說過次席家老的長相,但從未和他交談過。
被引領進入廣大的宅院,來到裏麵的房間後,新左衛門終於與名為樋口清藏的次席家老見了麵。
次席家老是個肥胖的男人,臉上的肉也相當有份量。被埋在贅肉裏的眼睛雖然十分細小,但目光有著藏不住的狡猾。
樋口很快便切入了主題。
——我要你助我一臂之力。
他細聲說道。
——幫我殺掉一個人。他是奸人,留他一命隻會危害社會,所以殺了他也沒關係,不需感到罪過。
「敢問此人是?」新左衛門緊張地問道。隻見樋口以近似呼吸的極小音量說出了首席家老的名字。
新左衛門頓時驚愕不已。
這等於是暗殺指令,而且對象還是管理藩政的首席家老。
首席家老是奸人的傳聞,新左衛門也時有所聞。他暗中操控不擅政治的藩主,時常向人收賄,中飽私囊。
——這都是為了本藩的未來。新左衛門,我會給你豐厚的酬勞,好好幹吧。
樋口說道。
但是,聽見樋口說出『這都是為了本藩』時,新左衛門察覺到了隱藏在這句話之中的意圖。
首席家老如果死了,接下來掌管藩政的人就是這個樋口清藏。他打算利用新左衛門除掉礙眼的死對頭。
至於樋口為什麼會將這個任務交給新左衛門,自然是因為看上他高超的劍術。
——聽說你曾經在花田道場擔任代理師父,對吧?
城裏有一間花田道場,專門教導鬼水流劍術。鬼水流向來以精良的劍術聞名,是很有名氣的道場。
新左衛門更是門中的個中好手,甚至被稱譽為自道場創立以來無人能出其右的高手。
——你應該願意吧,新左衛門?
樋口肥厚的手,搭上了新左衛門的肩膀。
說真的,新左衛門不太想接下這個任務。沉溺於酒精的那段期間,新左衛門完全沒碰過刀劍。雖然現在已經重新開始練習,但身體已遭酒精毒害,實在沒把握還能有以前的功力。
再說,暗殺這種手法也不符合新左衛門的個性。
然而,新左衛門除了接受之外沒有別的選擇。這是次席家老親自下的命令。若是知道內情卻斷然拒絕,便意味著自己也會成為暗殺的目標。
手段如此狡猾,的確像是樋口的作風。先把新左衛門找來,然後突然告訴他一個天大的秘密,等於是強迫他背上協助殺人的黑鍋,簡直就是一個無聲的威脅。
新左衛門點點頭,表示願意接下任務。
決定了執行日期後,新左衛門憂鬱萬分地回到家中。
然而,一看到源之助的臉龐,新左衛門便懊悔不已。三天後,自己就必須殺掉將要出城的首席家老了。
想到將來要用這雙殺了首席長老的手抱著兒子,新左衛門不由得猶豫起來;但事到如今也無法回頭了。
新左衛門滿懷鬱悶之情,等待執行日的到來。
意外的是,從結果上來說,新左衛門並沒有殺掉首席家老。
被樋口叫去密談後過了兩天,便突然傳出首席家老去世的消息。他似乎一直隱瞞著自己患有重病的消息。
死訊傳出後過了兩天,新左衛門再次被傳喚至樋口的宅邸。
樋口招待了一桌子酒菜,笑咪咪地說道:
——真沒想到那家夥居然得了重病。不過突然死了也好,省得麻煩。
提起他人的死訊還能談笑風生,新左衛門不禁覺得這個人實在非常沒有人性,不過他當然沒說出口。除此之外,雖然不至於到開心的地步,但新左衛門也覺得就對方因病過世,不需弄髒自己的手便能解決這件事而言,的確該感謝老天爺的幫忙。
在樋口的住宅待了約半刻後(約一小時),新左衛門便離開返家。
然而就在回家的路上,新左衛門卻突然遭人襲擊。周圍一片漆黑,對方又蒙住臉孔,因此完全無法得知對手是何方神聖。
好不容易解決掉刺客的新左衛門突然理解了一切——樋口想殺了他滅口。
這個惡人打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新左衛門活命。雖然首席家老偶然病逝,但樋口想除掉首席家老的奸計仍留在新左衛門的心中。
也許是怕夜長夢多,又或者說得更具體一點,樋口擔心自己掌控藩政中樞後會被新左衛門以此要脅,所以才會做出此舉。
雖然這種顧慮是大錯特錯,但跟樋口這種人很明顯地根本無法以道理溝通。
解決掉蒙麵刺客後,新左衛門立刻趕回家辭掉女傭,然後抱著源之助逃離了城藩。
這片藩地,已經沒有一個安全的立足之地了。
於是,新左衛門來到了江戶。每天從各地湧人大量人群的江戶,拿來作為藏身之處自然是最理想的地方。
五
「——這是半年前發生的事情。」
新左衛門低沉的聲音似乎變成了搖籃曲,源之助開始在大頭領的膝蓋上打起盹來。
「這樣啊!嗯,我知道你為什麼要住在這間長屋了。」
說完,大頭領點點頭。
「不過你還沒說到重點,為什麼要把這個嬰兒放在我的箱車裏?」
新左衛門於是繼續說道:
「……雖然舍棄了身分和地位,日子過得十分清苦,但這半年來我們的生命都沒受到威脅,過得很平安。然而就在四天前,一個男人突然來到家裏。這個人叫片桐傳四郎,曾經和在下在同一個道場學習劍術。他說他是樋口的刺客,擺明了要來取我性命。」
「刺客特地找上門警告你,還報上姓名?這家夥也太好心了吧。」
「在下和片桐有一段因緣,過去曾經為了一較高下而在道場舉行比賽。當時眾人都認為在下和片桐的實力在伯仲之間,要我們分出勝負。但這隻是表麵上的狀況,真正厲害的人應該是片桐才對。」
使用木劍比賽的結果由新左衛門險勝,然而這隻是運氣問題罷了。整個比賽過程中,片桐一直占有極大的優勢,卻因為一隻闖進道場的蜜蜂突然飛過眼前,劍勢頓時被打亂。新左衛門於是趁隙擊中片桐,如此而已。最後雖然由新左衛門獲勝,但片桐猛烈的攻擊卻也讓他負傷不輕,也就是現在臉上的這道傷疤。
比賽後,片桐離開了道場,據說是為了劍術修行而遊走諸國。後來在某種因緣際會下成為樋口的刺客,出現在新左衛門的麵前。
「——片桐執意與在下做個清白的了斷,所以表明絕對不會趁人之危偷襲在下。」
接著,片桐定下了時間,要求單挑。
「決鬥是吧。所以你答應了?」
新左衛門點點頭。
「若不答應,片桐就會對源之助不利,要放火燒了這間長屋……」
決鬥訂於後天清晨七刻半(約早上五點)。接著片桐說出了某間廢棄寺廟的名稱,要在那裏和新左衛門一決勝負。
新左衛門再次端正姿勢坐好,兩眼直視著大頭領繼續說道:
「坦白說,以在下的身手要贏片桐相當困難,也許會連命都沒了。這麼一來,便沒有人能照顧源之助了。再說,就算我能打倒片桐,樋口也早已知道我住在這裏,即使除掉一個片桐,還是會有其他刺客。不論在下搬到哪裏去,都隻是逃得過一時,不會有太大的改變。」
「因為被刺客盯上,不能繼續扶養嬰兒,所以隨便附上一封信就把嬰兒丟在我的箱車裏,是嗎?」
此時,新左衛門突然雙手貼地,深深地低著頭,哀吼著說道:
「在下知道這樣的行為有多麼任性不可取!但這樣下去我們父子倆都會沒命的!在下死了無所謂,但至少孩子……至少源之助要活下來!他可是在下的寶貝兒子啊!」
「所以就把養育的責任丟給我?」
「拜托您……!請您成全將死的父親最後的心願!」
——將死的父親,和寶貝兒子嗎……
大頭領靜靜地歎口氣,接著慢慢地說了:
「你知道我是誰嗎?」
「不!在下不曉得。」
新左衛門維持著低頭的姿勢,搖了搖頭。
「我是妖怪。」
聽到這句話,新左衛門猛然抬起頭來。
「人類都叫我滑瓢。我是魑魅魍魎之主,奴良組的大頭領。」
「滑瓢……」
「你可能把我當成好人,才會把寶貝兒子交給我,不過這可能是一個錯誤的決定喔。畢竟我的大宅裏都是妖怪,全是幹盡壞事的百鬼,這個小鬼若住在我那裏,不知道能活幾天哩……」
大頭領邪惡地扭曲著嘴唇,直盯著新左衛門。
然而新左衛門的肩膀雖然因為喘息而上下起伏,卻沒移開視線,也直盯著大頭領。他的表情沒有任何恐懼,而是充滿了企圖看穿某種事物的強烈意誌。
是人是妖都無所謂。是否能將我兒托付給眼前的男人——新左衛門的眼神流露出了這樣的訊息。
大頭領也沒有回避,正麵迎著他的目光。雙方的視線對峙了好一陣子。
過了一會兒,大頭領的神情突然轉為開朗,露出了微笑。他拍了一下膝蓋,一副笑咪咪的模樣。
「哈哈哈,不好意思,說了這麼無聊的玩笑話。」
「……」
新左衛門微微眯起了眼睛。
「放心吧,新左衛門。奴良組會幫你照顧源之助的。」
「真的嗎?」
「是真的,我不是會說謊的妖怪。況且我們家也有一個嬰兒,隻是多一個人吃飯而已。」
「嬰兒……就是那天您手上抱的嬰兒嗎……」
「是啊,他叫鯉伴,是我的寶貝兒子。」
新左衛門抬起來的頭再次低了下去,朝大頭領說道:
「……滑瓢大人,太感激您了。在下早有一死的覺悟,此言絕非虛假……」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的決心,別說了。」
大頭領連忙安撫激動的新左衛門,接著說道:
「我也是有兒子的父親,所以非常能體會你的心情,孩子就交給我吧。」
「拜托您了!」新左衛門應聲答道。
「決鬥是在後天,是嗎?」
大頭領以平靜的語氣問道。
「是的……」
「雖然我很想說盡管放心去決鬥……但可千萬別送了命啊。」
新左衛門默默地點了點頭。
接著,大頭領生怕驚動懷裏的源之助,緩緩站起身子,走下地板。
「既然事情都談妥,那我就回去啦。要是他醒來大哭大鬧就麻煩了,還是趁他睡著時離開比較好。」
新左衛門也站了起來,送大頭領到門口。
正要移動步伐時,大頭領突然開口說道:
「剛才我說我是妖怪,你卻沒伸手拿刀。」
「是!」
「也沒瞧武器一眼,還一直看著我。」
新左衛門頓時陷入沉默,接著放鬆了表情,如此說道:
「一個人該不該殺,看眼神就知道。滑瓢大人沒有奸人的混濁眼神。」
「嘿!是嗎?這麼誇獎我,真是不敢當哩。」
「滑瓢大人……」
新左衛門的表情再度嚴肅起來。
「源之助就拜托您了。」
說完,新左衛門低下了頭。
六
「事情就是這樣,這小鬼以後就住在我們家了,好好照顧他吧。」
大頭領開朗的聲音在大廳響起,在場的組員發出一陣騷動。
抱著嬰兒出去的大頭領居然又抱著嬰兒回來,還作出如此宣言。
「喂喂,我說大頭領,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一目入道以非常不以為然的表情說道。
「當然沒問題,不然我幹麼帶他回來。」
「可是我們沒義務幫他養小孩吧?我才不管他遇到什麼刺客,這件事跟咱們毫無關係嘛。」
「我們已經知道了人家的苦衷,就算毫無關係也該幫忙。反正多一個小鬼也費不了什麼功夫,家裏這麼多妖怪,輪流照顧不就好了。」
大頭領手上抱著源之助,用輕快的口吻直接反駁了一目入道的問話,無話可說的一目入道隻能咬緊嘴裏的煙管。
「我看你的腦袋真是單純得可以。」
雪麗無奈地搖頭說道,但鴉天狗可沒錯過她臉上那一絲喜悅的神情。
「好了,阿源,快過來這裏。」
接著雪麗便迅速從大頭領手中接過嬰兒,那模樣看起來十分興奮。
對於夫婿的決定,瓔姬似乎也鬆了一口氣。
源之助對鯉伴手上的烏鴉羽毛玩具似乎相當感興趣,一直想伸手摸它。瓔姬和雪麗則麵露微笑望著這一幕。雖然這樣的畫麵對一個主張俠義道的妖怪大宅來說似乎太過和平,不過既然沒有造成任何人的困擾,其實也不需要再計較什麼了。
就在此時,大廳角落傳來十分沉重的聲音。
「……不過,關於那個名叫田宮新左衛門的流浪武士的出身,最好調查一下比較好。聽說那裏雖然隻是個小藩地,但政局十分混亂。不知道現在狀況怎麼樣了……」
用手頂著下巴,一臉嚴肅地低聲說話的組員是牛鬼。
「牛鬼……」
大頭領靜靜地說了:
「你怎麼還在這裏啊……」
七
田宮新左衛門和片桐傳四郎的刀劍交錯聲,在廢棄寺廟中響起。
清晨七刻半,新左衛門依約來到決鬥地點,看到片桐已經在那兒等候著。
和在家鄉道場一起學習劍術的時候比起來,片桐的臉頰變得十分鬆垮,看起來慘不忍睹。
雙方對峙後,隻說了幾句話。
「田宮,你倒是沒臨陣脫逃,非常好。」
「就算逃跑也會被你追上,逃也沒用。」
「知道就好。做人的確該幹脆點。」
「片桐,為什麼要當刺客?你的劍術修行呢?」
「我一直都在修行,變得更強了。而且,我也領悟到實力可以賺大錢的真理。」
「樋口答應事成後給你酬勞?」
「知道答案又如何?」
兩人的對話僅止於此。接著便開始交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