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她緩緩扭頭,讚許之色,流於凝視我的目光裏,“自然…它的美在於自然的鬼斧神工,現在是漲潮的秋季,湖中那些零星散落的小島,已看不見。等到冬日退潮,那些珍珠般大大小小的島嶼,就會顯露出來。”
“湖裏還有島嶼…”這倒是少見,逐月是臨海的島國,還沒聽說過湖裏也有的。
“想聽故事嗎”溫柔的泉溪從她眼底淌出,她又將視線投入夜裏未知的方向,搜尋著記憶深處的某個片段,沒有讓我回答,娓娓述說:“有一個癡於琴藝的女子,閑瑕總愛穿梭在這些島嶼間,收集靈思。一次無意,因為一顆珍珠。她收留了一個倔強的女孩。從此,那個小女孩就跟在了女子身邊。端茶沏水,無徽不至。直到後來,這個女子收的關門弟子,離奇死去。女子這才發現女孩似乎,與之脫不了幹係。女子不相信,但為了身邊人的安全,沒有辦法,女子隻得使出些手段,逼女孩就範。”
一陣靜默,清影回過身,看見我將碾好的碎茶末子,倒入茶盞。事不關已,問道,:“惜惜,認為這個女子做是否有欠公允,對那個一直被視入已出的孩子。”
沒著聲,我將快燙沸的水,先取少量酌入茶盞,調至茶膏狀。然後用現做的木茶筅(形似小掃把的工具),邊轉動茶盞,邊攪動茶湯,使茶盞中泛起湯花。話不對題的說道:“南橫一品香,不僅在於入口食味,可以一觀其色,二聞其香,三再食其味。隻是這裏沒有上水,可惜了…”
“姑娘,何是上水…”冷香的疑惑,突兀的截住了我的話尾。
“尚茶之水,乃分三等,上則為泉,中則為溪,下則為井…”抬眼看向冷香,她已從我身側穿過,手捧一盒蜜餞,擱給了我對麵的清影。
我不以為意,將調好的茶湯,遞向了冷香,接道“趕巧了,冷香姐姐,不如來一品惜惜的茶技,是否有失公允……你說是吧,師傅”
冷香看著我的雙眼裏,閃過一絲我抓不住的詭色,然後深深對上清影的目光,閃爍難定,在得到清影首肯後,方接過茶盞,細細品味,“真不愧為真正的一品香,冷香雖不善品茶,已覺此味才算正品,不知大師傅以為何”
清影沒有應話,看我遞向她的茶盞,也沒有接下的動作,隻是淡淡的掃了杯子一眼後,對著冷香說道:“香兒,忘了清影午休時用了故裏香,故裏香與一品香相生相克,眼下還是戒了這口吧”續又轉向我,道:“惜惜的好意,清影心領了。你剛上曉月潮時間不長,加之昨夜染上些風寒有點暈船,清影給你的鬱馥露可有飲下,這一品香你也不飲罷了”
瞄了瞄冷香,我將手中的茶杯放下,暗自思忖,沉香聞得‘鬱馥露’三字時,那眼底的沉重又意味不明神色,心沒來由的一緊,幾年主仆關係,恐怕早已有了姐妹之誼。清影這樣對她,心裏可會有恨…
三人各懷心事,氣氛一時有點冷僻。好在素娥的腳步聲從身側傳來,人未到聲已至,“那不如來個一品佳釀,驅寒共醉,大師傅以為如何”
望向步即而至手端酒壺的素娥,清影展顏笑道:“就你小丫頭嘴甜,又會哄得人開心。清影平日裏對這清溪冽泉,縱有萬般不舍隱忍。現下,也被你小妮子給調出酒蟲來了。”
將酒壺擱在案上,素娥殷勤的斟上兩杯酒,清影掀過酒杯,正當一飲而起時,冷香冷不防,從清影手中把酒杯奪了過去,有些嗔怪,“大師傅,你忘你方才的不適了,不可飲酒…”
“師傅可還好…”聞言,我急切關心道
“隻是有點傷寒,不緊要,別聽冷香這丫頭的…”清影有些失笑,看見冷香把那杯酒直接飲盡,眼裏柔光乍瀉。冷香對清影的好,清影豈會不知,但她又為何要這般試探冷香呢
舉起裝有清溪冽泉的酒杯,我緩酌漸盡,甘醇繞香依舊,隻是喝酒的心境不同。
“還是斷了大師傅的念想,酒壺香兒默收了。”冷香抓過酒壺抱在懷中,清影連連搖頭,少了平日的疏離。盯眼看跟前狀似溫馨的情景,我恍惚著迷惑了…
仿佛是瓷器墜地時發出的聲響,擊回了我的神思。眨眼間,來不及反映牛須細針已飛插進我的手臂,一陣摧心之痛後,我有勁使不上的,癱倒在了甲板上。
耳畔傳來清影急切的聲音,“香兒,香兒……你麼了”無力張望,隻聽得清影的言語,一改平日恬淡,多出了幾分慌亂。
“大師傅,香兒對不起你…,香兒以後…不能…在伴你左右了。…大師傅,要小心組織…這個人…留不得”冷香說的是…我,為什麼,我一頭霧水…
“香兒,你別說話,我可以救你的…我有鬱馥露,它可以除去你體內的赤寒毒”話音未完,我聽見摸索衣服的悉唆聲,緊接著又是冷香急速咳嗽,“咳咳…沒用的…我服的是,組織裏的絕命散,可是,她明明喝……”
“你對香兒做了什麼……”眼裏突然出現清影那略顯猙獰的臉,怒不可恕的質問起我。
“如你所願,我做了選擇…”冷瞥了她一眼,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的思維亂了套。一切讓我不由頭疼。
見我不為所動,清影眼中狂湧起暴戾之氣,子夜般發亮烏瞳,蒙上沉靄,轉眼青烏發紫,瞳孔中央銀暉已現。…寫輪眼,我心頭一窒,知道哪裏出錯了。
原來正如我所料想的,清影真的是要對付我,卻不是除掉我…可惜,冷香因急於保護清影,而對我展開了動作,那故裏香想必也是經她之手傳給素娥,嫁禍給了清影,目的就在於讓我對她疏於防犯,好盡快除掉我。收買了素娥以後,就有了我在清影房外看到的那幕…
隻是她沒想到清影的寫輪眼,寫輪眼是蒼瀾血族的天賦。靈力高深者更能攝人心魄,控製人心。整件事的關鍵就在於素娥,沒想到清影隻是簡簡單單,使用了自己的寫輪眼,就控製了全局…好可怕的,寫輪眼,君我,從前在你保護下的我,從來不曾如此畏懼寫輪眼…這個清影與你到底有什麼關係,在整個蒼瀾血族裏又是個什麼樣的角色……
“說你對香兒做了什麼……”有個聲音在我腦海了回旋,我彙聚靈力,知道此刻馬虎不得,讓自己進入真空狀態,無念無想,才能不受攝魂術控製……
“不要…,大師傅”冷香淒冽的聲音,將剛要進入無冥的我拉回了現實。
“你忘了,你腹中的…,那是你……給他唯一的牽掛,香兒……死不足惜,蝶衣是我害死的,香兒……本該一命抵命……”冷香逐漸沒了聲,眉頭一皺,我並未下藥害她,為何…莫非,是那杯酒。思及此,我額頭不由冷汗直冒。
清影猛得一轉身,出了我的視線範圍,“不要,香兒…,不要,你說過你會陪著清影,不管我去哪裏,怎麼連你也騙清影…清影不怪你,真的不怪你…你回來……嗚嗚”
“嗬嗬……可笑,真可笑,明明對她早懷猜忌,還在那裏假作慈悲,你沒覺得這一切很可笑嗎,不是你的猜忌,冷香會心冷的替你喝下那杯酒嗎”想起冷香那沉重的眼神,我似乎有點了解她為何會這樣義無反顧,說出此番話,更是為了解,冷香背後隱隱藏著的那股更為龐大的勢力。
收住了低泣的嗚咽,清影淚夾玉靨又立在我頭頂,居高臨下,狠色在她眼裏盡現,“你當真以為我不敢殺你嗎…,你以為有陽的保護,我就不敢動你……”字字柔軟,直達耳內卻是森寒,心慌。這次是冷靜過了頭,讓自己給逼出禍來了…
隻見她給一旁的素娥使了個眼色,片刻不到,我看到自己被人拖了起來,全身無力的我,腋下給套入了一個牛皮氣囊,看了看素娥一臉麻木,我真的是追悔莫及,攝魂術終其一身的夢魘,如果當初自己真將素娥遣回了故裏香,現在也許就是另外一翻景象了。
這世上永遠沒有一種藥叫後悔藥,當看著清影麵無表情,從我發上取回那支簪子,插上她的秀發後,露出一個讓我打從心底毛骨悚然的怪笑。我被擲入了湖中,冰冷迅速在身體裏擴散,我沒有沉入湖底,因為腋下的牛皮囊。但當我聽到它哧哧的漏氣聲時,深深的恐懼瞬間籠罩了我。清影是要我無能為力的,看著自己慢慢死去,這個女人心思太陰毒了…
死亡有時並不可怕,可怕的在於等待死亡時的煎熬。……想起了襲月,我終於知道她是如何死去了,她的命運是否又意味著我的結局,我不能死,絕不能死…,我試著用盡力氣呼喊,回答我的是四周漆黑的死寂。身體嚴重失溫,意識已開始遊離,不能死…是我陷入黑暗前唯一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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