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神我將視線調到,玉白色的瓷瓶上,打開來。無色無味…,暈船藥一般采用薄荷,烏梅,葛根等製成,味性酸甜微苦並帶有清涼,以醒腦止嘔。這…不僅僅是瓶簡單的暈船藥,那它是什麼……
將那瓷瓶一陣緊握,心下不禁恨恨。清影,果真如我昨晚所料,要對付我…
不管是她留下這瓶藥的目的為何,肯定是置我於不顧。幸而自己對她也是有所防備,那不如…遂其所願。
起身下榻,將自己打理妥當。我將素娥喚了進房,“素娥,曉月潮上是否有茶具”
“小姐,用茶具做什麼”素娥進房來一臉不解。
見她滿是疑惑,我輕笑回道,“南橫一品香,素有茶中仙子的美譽。惜惜,可不想如此豪飲,那足實委屈了一品香之名”
“小姐…一品香……”素娥看了看我,麵有難色。知她是因一品香與故裏香,可能相克一事不便直言相告,而耿耿於懷。
“去吧,惜惜,想同師傅一起,同飲共品。”我給了她個安心的笑容,盯了我好會兒,她才出房去。
鬱馥露…瑩色小巧的瓶裏,裝得究竟是…現在,它到了我手裏,就隻有兩個選擇…我笑了笑,握在掌心的玉瓶,折射出令人心寒的白光。這小小的一瓶藥,它稱出的到底會是什麼,清影,但願如你如願……
“大師傅,你喝點水吧……”將水杯遞到清影跟前,冷香輕拍著她的後背,臉上盡是擔憂。
接過水杯,清影抬眼,露出個苦笑,“我沒…嘔…嘔嘔……”話未說完,接著又幹嘔起來。似要將肚裏的汙穢之物吐盡,清影沒有止嘔的跡象。散落的直發,掩住她的表情,烏發襯著她那張姣巧的小臉,透出倦態的煞白。纖弱的身子每幹嘔一聲,就不自覺籟籟抖縮的,如同秋風裏的瑟瑟落葉。
半晌,她終是穩住了氣息。抬臉已是精疲力竭,將身子斜靠回身後的軟臥上。也是有些力不從心了,“我沒事,隻是胃裏惡心的緊。香兒,不用擔心。“
“大師傅,怎麼能讓香兒不擔心。這…不懂事的丫頭,上曉月潮這麼久了,還不知事。”冷香瞥了瞥跪在地下的婢子,口氣倏轉。
“大師傅,冷香師傅,婢子知錯了。婢子這就把點心撤下去。”低著頭,地上的女婢不停的數落自己。
“愣著幹嘛,還不快些撤下去,換成杏梅蜜餞。”冷香背對著那婢子,接過清影手裏的水杯,扶她坐直。
婢子聞言,如獲大赦,連忙起身。將案前的那盤蝦仁酥,端了出來。一溜煙朝樓下灶間奔去。
“香兒,你這是何苦呢,都是半大的孩子,不要對她們太苛刻。這不怪她們,是清影……”淡淡的語氣,話裏麵滲出無名的蒼涼,令冷香深深的噱了一下眉。
“大師傅,放寬心。你永遠是香兒心裏的大師傅,沒有人可以代替你。”說這話的時候,沒人看見冷香眼裏那股狠色,“大師傅,你躺下息息,養養神。香兒在旁,你有事喚我便成”。
精神不濟閉目休神的清影,沒有反對。拉住冷香的手,如小女孩般的溫順,“香兒,別撇下清影……”
沒有拔開那隻微涼的手,冷香凝視清影的眸裏,早不見那股狠勁,泛起點點柔光。
“老婆子,你看吧,我說大師傅,不會喜歡,你還不信,真害的我被責罵了”身後一個女孩的聲音響起,我自顧自的搗著手中的茶餅。
“小姐,平日不是最愛吃,蝦仁酥嗎,難道是沒胃口?”接過女孩手裏的盤碟,灶房的老嫗有點訝異。
那女孩點點頭,麵露誨色,“不僅沒胃口,大師傅還連聲作嘔,讓冷香師傅給狠狠責罵了出來。”
“哎呀,老身真糊塗,怎地把大師傅有……”身側的老婆子,一下打住了口,我感到她的餘光斜向我,頭都懶愛抬,我繼續幹著手裏活。
那老婆子見我對這沒啥反映,對著我身後的那女孩,繼續叨念,“既然大師傅,沒胃口,你去把櫃裏什錦盒裏,前幾日購置的杏梅,給送去就是了。”
“過會吧。大師傅臉色不好,說不定已息下了。冷香師傅正在那兒侍侯著呢”女孩似乎不樂意去,肯定是適才被冷香一陣子教訓,給嚇怔了。
“那行,去把惜惜姑娘手裏的活接過來,你看這都成什麼樣了,還讓姑娘下到廚間來收拾活”聽著這話手邊就多出一對手來,回頭一瞅,真是那小姑娘來接我的活了。
“沒事,這搗茶最講技術,輕重。重一分不得,輕一分不實。還是我來吧,也快好了”將搗好的茶葉末子,裝入茶盒,我轉身說道。
“這怎麼行,這是婢子份內的事。船上人手不夠,也不能這樣糟賤姑娘,不是。”見小姑娘一副固執已見的模樣,讓我百般無可奈何,“是呀,姑娘,你就出去吧”洗著菜的老嫗,也在旁搭腔,“這……”我頓時有些無語了。
“小姐,你在這裏,屋裏不見你人,我正準備跟你說去,瞧,素娥給你隻找到了這些。”素娥邁檻進入灶房,就將手中之物,遞在我跟前。一個方方正正燙茶的小灶上,穩穩當當放著一把陶瓷平口茶壺,四盞圓形茶杯規格別具的排落在壺的周圍。我仔細打量了一翻,做工稍顯粗糙,但幸好尚算完整。
“還真的有……”接手便要承下這些東西,素娥去把方向一改,繞過我便直走到水缸旁,邊打水,邊說道:“小姐,這有我們就夠了,你出去息著吧,素娥,將這些洗漱幹淨,便給你端來。”
“哦,那好。你們忙吧,惜惜也就不擔誤大家作事了。”忍不住暗中翻了下白眼,看來自己在這裏,確實是不怎麼受歡迎。何必自討沒趣,拿上案前的茶盒,我消失在廚房娘子軍的麵前。
清影…原來……是真病了,才會遊居在伊夢湖上。隻是沒料到,陽…會如此對她,人心革肚皮,想想故裏香裏的女人們,我又是沒來由的寒顫。事情的發展我幾乎可以預見,但最後的結局卻不是我能力所及的。如今畏懼膽怯已餘事無補,小小的曉月潮,波未平浪又起。機會隻有這麼一次,就看自己的運氣了。
來到船頭,我舉目極眺。滿湖夕光瀲色,落日盡暉,水天相接處那枚沉陽,竟有著血一般的顏色。夜,即將來臨……
天麻麻擦黑,一個蒙麵黑衣人,偷偷潛進了聽雲軒。極輕的落在院內,並不急於進屋,暗自打探了一圈。肯定了沒有任何異樣後,駕輕就熟的閃進了房來。
黑暗裏那雙眼睛雪亮,手腳麻利不失謹慎,將抽屜,櫥櫃一個個打開,搜尋,又歸位。沒有留下任何翻動的痕跡,也沒有發出絲毫聲響。
“你找的是這個吧”突然,從陰影裏出來一個黑影,聲音有著幾分玩事不恭的冷屑,截住了那名不速之客的下一步動作。
“你不是…”蒙麵人一愕,目中的驚懼,在看見黑影手裏的那個胭脂盒時,乍化作殺氣。不給來人緩神的餘地,一柄鴛鴦劍便就勢斬去。眼看劍落魂喪,那黑影卻不偏不移屹然不動,讓人不免抹汗擔心。蒙麵人心中暗喜,隻覺倏得一閃眼,黑影不明去向。房間裏回蕩著,讓人直冒寒氣的譏語,“你就這點本事,我是否太看得起你了。”
遍尋未果,蒙麵人驚駭的左右張望,嘴裏卻抵死的強硬,“你想怎麼樣,要殺要刮,悉聽尊便。”
“嗬…嗬嗬,好一個悉聽尊便。伏物咒比起赤寒毒,你以為何者更能令你生不如死。”空氣裏的奚笑,讓蒙麵人眼裏,刹時狂湧出懼意。
“你到底想怎麼樣…”
空中拋出一個盒子,蒙麵人下意識支手接住。定睛一怔,原是剛才那黑影手中的胭脂盒,“這…”
“拿去,我們相安無事,我跟老頭子向來井水不犯。而你,隻要不出格,我亦會睜隻眼,閉隻眼。”黑影這時才從剛才消失的地方,突現出現,仿佛從不曾離去。
蒙麵人又是一驚,很快恢複神色,低語問道,“為什麼放過我,隻因為…老頭子”
“嗬…這不是你該問的事,而且…你和我流著同樣的血不是嗎”一番嘲弄,那黑影已不見。蒙麵人呆滯的望著身邊的境致,院門上刻著的‘聽雲軒’三字,差點讓她昏厥過去。
夜初暮色漸濃,伊夢湖上,除極遠處,那零星的餘火外,沒有其它的光亮。整個曉月潮,也伴夢沉入非比尋常的寧靜。隻有耳邊湖水拍打船身,發出的水聲,在這個沉寂的夜裏,蠱惑著隱隱的躁動不安。
“惜惜,伊夢湖美嗎…”坐在船首,對麵的清影斜靠在美人臥上問得是我,眼卻落在了深遠的夜裏。用過晚膳後,我就被告之受邀與清影一起,徜遊夜晚的伊夢湖。這刻,我意外的複雜,收神告訴自己必須清醒,忙用差不多煮沸的水,燙了燙四盞茶杯,謹慎應道,“美,伊夢湖之美,在於無需精琢的自然,完全不假他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