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遊遊蕩蕩在未命潭上,竟逗留了個時辰,回到聽雲軒我已是沒了吃飯的胃口。上了岸陽也是不知所蹤,百無聊賴的端起未下肚的點心,我斜靠在聽雲軒雅亭的欄杆上,有下沒下的喂著水中的魚兒。
如果我能像魚,說不定…就能逃出眼前這困住自己的深淵……
“小姐,小心,受涼。”沒有有轉頭,肩上卻搭上了件衣裳。素娥不知何時來到身旁,語帶關心的說道:“小姐,已入秋了。伊夢湖漲秋潮,帶來了寒氣,別著涼了。”
“謝謝,素娥……。素娥,故裏香這種事情時常都會發生嗎?”朝她淺淺一笑,我狀似無意的問道。
“是…襲月的事情嗎,小姐”素娥露出困惑的表情,有些不太明白我的意思。在看到我點頭稱是後,又接道:“小姐,故裏香二閣有條不成文的規矩,但凡二閣中人必須是完璧之身。如果被人查出私相授受者,會被罰入下三房,永不得贖身。”
這是什麼變態的規定,這種事情都得過問,這裏又不是什麼三貞九烈的地方,為免流於世俗就以這種形式自抬身價嗎
撇撇嘴,唇掛一絲不屑的笑容,示意素娥繼續說下去,“襲月是二師傅的弟子,又是這郢郡故裏香主管雜務的掌事,出了這種事總是覺得對不住師傅,自尋了短見。”
襲月,豔穠的弟子…,是嗎……在這個萬分敏感的時侯,會有這麼巧合的事情……
“素娥,你說襲月是這故裏香分號主管雜務的掌事,那她能自由出入故裏香是吧。”我小心翼翼試探著問出了話,想要證實心裏的一個想法。
“那是當然,襲月師傅是采辦,自然可以自由出入故裏香,沒人敢過問的。小姐,對這些內部掌事各施的事務,還不是很熟,相信以後隻要掌管了清音閣,這些問題就會迎刃而解。”素娥把我問的話,當作了想盡快了解故裏香內部事務的急迫。
低頜我轉回視線,又投向潭中自由自在的魚兒。心想這樣也好,就當她以為我是急於想承接下這清音閣的掌事吧。
這樣看來,以襲月的身份,更不會死得這麼巧了。方才我就覺得溺水而亡的人,在怎麼都會因掙紮,讓麵目變得略為恐怖,而她死時卻顯得過餘平靜。當然…這也有例外……,例如是被人下了迷藥再棄入潭中。那天除了碧玉,還有另外一個女人,難道是……
“小姐,小姐……”見我出神的厲害,素娥出聲喚回了我。
募得發現手中的點心,全都被我灑入了水裏。四麵八方覓食而來的魚兒,紛紛朝這方亭角湧動搶食,潭麵赤色一片,襯得我的眼炫紅。
算了,想這些幹嘛,關我何事,重要的是找機會逃出去。看看現在隨時隨地都墜著個人的我,想走也不是一時的事,需從長計議。現下,不如隨遇而安,伺機而動方能保住小命。
抬頭看看一臉小心翼翼的素娥,我突然興起了一股作弄她的念頭。誰讓她太盡忠職守,真是塊貼身膏藥。
“素娥,你看這魚兒,好生漂亮。我捉幾尾來喂養在軒中如何。”我作勢卷起衣袖,就要繞欄抓魚。
“小姐,不要抓。不能,啊……”素娥,話未說完就一聲尖叫,水中抓住我的手,猛得抖縮回來,心有餘悸的望著水下那些絢爛斑瀾的魚兒。
目露驚疑,水下有什麼東西令素娥,如此恐懼。抓過素娥的手,我忙問道:“怎麼啦,素娥。水裏有什麼嗎”
“小姐,沒什麼。隻是這魚,千萬可捉不得。別看這魚兒豔如朝陽,被它咬上一口,雖不致於喪命,但也會麻痹不遂足五日。”素娥看著我的雙眼,閃爍不定。她定有什麼事瞞著我,不然不會這樣含糊其詞。
放下她的手,我抹下衣袖,也不為難她,輕聲安慰道:“好了,素娥。這魚,惜惜不養就是。”
“小姐…,你答應素娥。以後都不要在水邊,碰這些赤鱒魚。你答應素娥,好嗎”滿臉委屈的素娥,語夾擔憂的乞求。
素娥,為什麼非堅持要我離這些,在水裏活蹦亂跳的赤鱒魚遠點呢。難道…就因為它會使人麻木不仁嗎
舉目又轉向潭中的魚兒,我口氣中多出了分冷硬,“素娥,惜惜不想事事都被人左右。要惜惜答應你也成,除非你給惜惜一個理由。”
死咬著下唇,素娥雙眸被我這幾句話,給逼得隱隱含淚,猶豫半晌,才用細不可聞的聲音輕喃道:“小姐,素娥五歲就賣入故裏香。從小在故裏香長大,見過太多人因犯了規矩,被丟下這未名潭,逐水而亡。其實……,她們都也許還有生還的希望,可是因為這些赤鱒魚,無人生還,嗚…”語落,素娥低泣嗚咽起來。
這魚…,原來還有這種作用,它是被人伺養在這兒,還是由伊夢湖……
“好了,素娥。惜惜,答應你再不碰這些赤鱒魚了,行嗎。別哭了,一會兒別人進來,看見還以為惜惜,沒入師門就先擺起譜來了。”拉過素娥的手,我用衣袖擦拭素娥腮邊的淚滴,軟語溫哄。
“嗬嗬,誰擺起譜來了……”陽的聲音,了無痕跡的在身旁響起。素娥聞聲,忙緊低下頭,默默退到了我身後。
“沒事。陽,我隻是在說,這赤鱒魚好漂亮,想養幾隻在軒裏。”我抬眼狀是無辜,看向陽有意試探。
“惜惜,這赤鱒魚。潭裏到處皆是,不必刻意喂養。明日,陽就領你到清影在伊夢湖上的曉月潮學藝。到時,惜惜,哪來的時間料理魚兒呀。”沒有正麵拒絕我,陽岔開了話題。
看來這魚,真的是人工喂養在潭中,懲罰不守規矩人的同時,也防著人借水逃遁……立時,我隻感頭皮發麻,自己這次到底…掉進了一個怎樣的地方……會用這種手段,對付住在這裏的女人……
“哦,這麼快,不是說兩天後,才上船赴約嗎。”我目帶疑惑,直視陽問道。
陽輕輕一笑,對我的話不與置評,隻道:“萬事俱全,惜惜,你上舫隻是遲早的事。清影已收你為關門弟子,不是嗎”
心裏實在不甘,眼望著跟前這個美如溫玉的陽,我有預感,這趟船舫學藝絕不是件好差使。自己隻能硬著頭皮上了……
呼出一口氣,收回注視的目光,我無奈應了聲“知道了。”轉身就朝聽雲軒裏步去。
“惜惜,你在怪陽……”陽幾個箭步跨來,跟在我身側,滿口的不確定。
望見陽難得的舉手無措,沒了什麼興致的我竟“撲哧…”笑出了聲,戲嘲道,“真是百年難得一見呀,舌燦生蓮的陽,也有語塞的時候。”
“你…竟敢取笑我,惜惜,不怕我……嗬嗬……”瞥見我露出笑意,又被我一陣取笑。陽邊說邊向我伸出魔爪,欲將我往肩上打橫扛起。
“不要,嗬……,哪有……”沒敢給他機會,我提起裙擺就朝屋內逃去。前腳未著門檻,身子已一下子騰空被陽扛在了肩上。
“放我下來,惜惜,知錯了。陽,放我下來。”倒掛在陽肩上的我,氣喘不上。嘴上求饒,手卻不甘示弱捶向陽的後背。
不痛不癢的承受著我的捶打,陽,一聲不吭,看不見他的表情,但可以想像他現在一定笑得賊兮兮的。咚的聲響,我又被他幾步甩在了床榻上。
“看你以後還敢不敢,戲弄陽……”說完,舉手便戳向我腰際的笑穴。
躲閃不開他攻向我的鬼手,我隻得軟聲求饒,“不要……嗬嗬…,不要,陽。惜惜,以後不敢了。饒了惜惜吧…嗬……”
“是嗎…,嗬嗬……陽,不相信……”陽不依不饒,仍不肯罷手,繼續搔我腰間的癢處。出手想逮住他兩隻搞怪的手,卻雙雙被他反手緊緊握在掌裏。一陣掙紮,卻怎麼都掙不開陽的圍困。
不對,現在的氣氛完全不對,嘻鬧的味道何時變得如此曖mei。半壓在自己身上的陽,額前的青絲因剛才嘻戲,風情萬種的撂下幾縷。白晳的膚色,此時也莫名抹上了初紅淡暈。
是自己眼花嗎,他那雙平日裏無意挑逗,偏又勾人瑕想,捉摸難定的幽眸。這一瞬,投向我卻仿若帶著令人心跳的…真。沒讓我細細品味,以為要傾身吻向我的那刹,他停在了我臉前。
眼都不眨的深望著我,那眼神就像是要將我刻入心般。胸口似有實物壓體,怦怦擂動。我輕手撫上他頰邊那道傷痕,被他眸裏的溢彩深沉感染,動情柔呢,“這一定很疼吧…”
第一次見到陽的時候,就覺得誰會這麼狠心在他這如此完美的臉上,留下傷口。這個世道,男子的樣貌,雖不致像女子那般重要。但像陽這種在花間與上流非富則貴的人打交道,有張討喜的臉,好多事都能一蹴而就。誰會殘狠至此,非要…毀了陽足以自傲的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