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草原落日
我命由我不由天，寧做凡人不做仙。
奪四郡登臨瀚海，馬踏匈奴鑄詩篇。
長城難擋百年憂，匈奴南侵天下愁，一道流星劃空破，刹那星輝耀九州……
白霧鎖天，接連三日，百步之內，伸手不見五指，對麵不見人影……
好不容易，等來了南風，吹散了白霧，吹走了憂愁，吹醒了整座朔方城……
月上柳梢頭，涼風送清爽，正是提壺暢飲之時，十二少風風火火跑了進來……
“大哥，不好了，不好了……”
“出啥事了？”
“朔方城外，狼嚎震天，不下十萬，對月狂嘯，越逼越近，城中驚恐，不知所措……”
“有城牆，怕啥野狼？！過來陪大哥一塊飲酒！”
“是……”
次日夜晚，十二次再次找上門來……
“大哥，大哥……”
“又出啥事了？”
“天上，天上……”
“天上怎麼樣了？”
“天上，有七顆星星連成了一線，一條直線……”
“啊，七星連線？”
“有人說，七星連線，正正指向朔方城……”
“嗯……”
又過一日，傍晚時分，十二少三步並做兩步走了進來。不等十二少開口，霍去病率先說話道：“兄弟，外麵何故如此喧囂？”
“大哥，太陽西墜，卻停在了草原邊上，遲遲不肯落下。朔方城萬人空巷，都在看那欲墜不墜之夕陽……”
“嗯，大哥知道了。”
“他們說，是有神仙托住了太陽，不讓其落下……”
“這世上，哪來的神仙？”
“這世上，倘若沒有神仙，那麼，那麼……”
“兄弟，你到底要問啥？”
“大哥，這世上人死後，還會有來世嗎？”
“這，不甚清楚。不過，真有來世的話，大哥定能一眼認出咱們的十二少。”霍去病嘴角忽然露出一絲笑意。
“這是為啥？”
“因為咱們的十二少長有三隻手。”
“啊？”
“哈、哈、哈……”
“大哥，兄弟來世也定能一眼認出大哥來……”
“這是為啥？”
“俺大哥長有三隻眼。哈、哈、哈……”
“哈、哈、哈……”
“大哥，你不笑的時候，你的臉色，怎麼那麼的難看？”
“有個事情，大哥始終放心不下……”
“大哥，到底是啥事情？”
“到時候，大哥自然告訴你……”
突如其來的一場暴雨，洗刷了整個朔方城，帶來了無限清涼，也帶來了美妙絕倫的琴聲……
“大哥，這些天，朔方城北歸雁酒樓，來了一位能歌善舞，傾國傾城的女子，她叫扣扣姑娘……”
“哪裏有熱鬧，哪裏便有兄弟。”霍去病微微一笑道，“此女子彈奏的琴聲，還繞梁三日，萬般好聽是吧？”
“大哥，你足不出戶，是如何知道的？”
“後來，這位扣扣姑娘突然消失不見了，是吧？”
“嗯，扣扣姑娘彈琴，餘音繞梁，不絕於耳，妙不可言。隻是，這兩天俺找遍了整個朔方城，至今還沒有找到此女子……”
“兄弟這般尋找，無異於刻舟求劍，緣木求魚！”
“大哥何出此言？”
“今早，扣扣姑娘已進了將軍府……”
“啊？”
“她說，她這輩子就呆在將軍府裏彈琴給我聽，並且試彈了兩首曲。琴音響起，大哥的心就不再疼了……”
“大哥……”
黃河岸邊，夕陽紅，彩霞豔，湖泊如鏡，綠草如茵，馬壯牛肥，百鳥歡唱，稻秧連片，塞北江南……
兩騎馬，並列立在江邊，望著遠山那徐徐下落的殘陽……
“扣扣姑娘，喜歡這裏麼？”
“喜歡。這裏青山綠水，寧靜祥和，仿若世外桃源，瑤池仙境！”
“聽說，鳳，非梧桐不棲；龍，非深淵不藏。倘若本將軍不在這裏，你會千裏迢迢到這裏來嗎？”
“將軍，何出此言？”
“對於匈奴單於來說，本將軍的項上人頭，何止十萬金……”
“本姑娘慕名而來，隻為給將軍彈琴，至於匈奴單於的那十萬金，於本姑娘何用也？”
“隻怕，另有所圖吧……”
“自從，進了將軍府，看到了將軍的臉色，本姑娘就沒有什麼可圖的了……”
“你……”
“脈斷天地，氣絕江河，將軍硬要趕我走，本姑娘卻隻想多留數日，與將軍的影子多作幾日伴……”
“唉……”
“當年，項王回天無力，不過江東；今日，將軍威震漠北，不思南歸……”
“罷了……”
夜，青燈，獨影，酒一壺，意漸疏，心迷途……
“大哥，你，你和扣扣那女子出城去了？”十二少滿身酒氣，直接撞進了將軍府大堂。
“對，大哥與扣扣姑娘騎馬至黃河邊，看落日去了……”
“大哥，方才探子打聽清楚了，那扣扣姑娘來自漠北……”
“不必多說了……”
“她是匈奴人派來的細作，她是來取大哥性命的！”
“大哥知道了……”
“俺，俺現在就進去，一刀宰了那匈奴細作！”
“將軍府裏，不許放肆無禮！”
“大哥……”
“等那一天，你找到一個也像扣扣姑娘一般，彈起琴來，大哥的心不再痛的人，大哥便允你殺了她！”
“大哥，隻怕俺找十輩子，也找不到彈琴那般美妙絕倫的人！”
“那就等十輩子後再說！”
“唉……”
兩天後的清早，十二少又站在了將軍府大堂……
“咋夜，大哥寢室裏，琴聲一夜未停……”
“大哥睡得很好，天亮方醒，兄弟卻在大哥的寢室外守了一夜……”
“沒，沒有……”
“兄弟的黑眼圈，已經告訴了大哥。”
“大哥……”
“從今日始，兄弟不要再到外麵酒樓喝酒吃肉了……”
“俺天天守在大哥身邊，寸步不離！”十二少臉上泛紅，“聽說，河東藏了一位女神醫，曾治好王太後的病，人稱：女扁鵲……”
“大哥知道了，不勞兄弟費心了。”
“隻是……”
“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晌午用膳的時候，十二少強忍淚水，坐在了強打起精神的霍去病對麵……
半個時辰後，侍從收走了碗筷，清理幹淨了桌子……
“這飯菜好吃嗎？”
“好吃……”十二少輕輕點了點頭。
“這湯羹好喝嗎？”
“好喝。莫非將軍府裏，換了廚子？”
“也算是換了廚子，這些酒菜，統統都是扣扣姑娘做的……”
“大哥，這，這不能吃，有毒！”
“兄弟，你不也一塊吃了嗎？咋沒被毒死？”
“隻是，隻是未曾發作罷了！”
“那兄弟每天都跟大哥一塊喝酒吃肉，看那一天能毒死你。”
“大哥……”
“難道說，兄弟你不敢嗎？”
“唉！大哥，要不，俺馬上六百裏加急……”
“大哥還沒死，用不著六百裏加急！”
傍晚時候，十二少被喚進了霍去病的寢室……
“兄弟，你記恨大哥嗎？”
“大哥與俺是同生死，共患難的兄弟，怎麼如此說話？”
“大哥不必兄弟同生死，共患難……”
“大哥，你又說胡話了……”
“扣扣姑娘說了，她願意替大哥死……”
“大哥，那婆娘是細作，你莫聽那婆娘的鬼話！”
“扣扣姑娘說了，此天下，隻有朔方城能容得下她，她唯一的願望是讓大哥親手把她給埋在黃河邊，埋在塞上江南……”
“大哥，大哥……”
“倘若，倘若大哥無能為力，兄弟，你，代勞吧……”
“不，不，嗚、嗚、嗚……”
當晚，一顆流星劃破天際，照亮了整座朔方城，照亮了陰山，照亮了整個大漠……
次日清早，十二少滿頭大汗衝進了霍去病的寢室……
“大哥，大哥……”
“兄弟，又出何事了？”霍去病麵色蒼白，氣若遊絲……
“突然，突然刮起了一陣怪風，吹折了點將台中軍大旗！”
“罷了……”
“大哥，這些天，屢見異象，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兄弟，你可記得，咱們離開長安城，晚上投宿在一個大院落，那個拄拐杖的老翁……”
“大哥，俺記得，一輩子都記得，那個拄拐杖的老翁，穿牆而入，進了大哥的屋子……”
“那老翁對大哥說了八個字……”
“哪八個字？”
“油盡燈枯，速回星位……”
“大哥……”
“我命由天不由我，紅塵一夢皆因果……”
“大哥，不，不……”
“兄弟，你還記得大哥率軍橫掃漠北，登臨北海，倒看北鬥嗎？”
“嗯……”
“往後，兄弟若是想念大哥了，便抬頭望那北鬥七星，大哥也會想念兄弟你的……”
“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