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十二人問道。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還能有誰？嗬、嗬、嗬……”心哥嗬嗬笑個不停。
“原來是你這個丫頭！”
“看在霍公子彬彬有禮的份上，心哥且告訴你們，那人不是壞人，他把蛇引到鎮甸外，乃是不想蛇傷人。他雖寡言少語，卻是喜歡喝上兩口酒，樂上一樂，醉上一醉！”
“請心哥明早帶路，咱們一塊去拜會那人。”霍去病道。
“拜會？隻怕那人受不起！嗬、嗬、嗬……”
次日清早，帶上了豐盛酒食，由心哥帶路，三個人一塊走進了草垛城，敲開了捕蛇人程立明的院子大門，簡明扼要說明了來意……
程立明見霍去病與十二少並無惡意，方才把他倆與心哥請進屋子裏去。心哥從籮筐裏取出酒食，擺上酒桌。程立明用手指向外指了指，心哥背著籮筐便朝那方向走了去，並且一直都沒有再回來……
“你又給心哥打了一籮筐的蛇？”霍去病好奇問道。
“不，惡蛇越來越多，昨日到今早足足打了四籮筐的蛇！”捕蛇人程立明一邊低頭喝酒，一邊低聲細語道。
“何故一下子多了如此多的蛇？”
“五年了，該來的，終於來了！草垛已經擺列好了，大不了一把火燒了，與那些惡蛇同歸於盡，一了百了！”
“你是捕蛇人，那麼痛恨蛇，難道是與蛇有仇不成？”十二少開口道。
“我一家人都被蛇給咬死了，我被蛇咬了多回，差點沒死去，繼而過長江，渡黃河，千裏逃亡，來到了這裏，那些惡蛇始終不肯放過我！嗚、嗚、嗚……”
捕蛇人放下了酒碗，淚如雨下，嗚嗚哭了起來……
哭了好一陣子，捕蛇人方才收了聲，止了淚……
“你是捕蛇人，且又技藝高超，按理說，那些蛇隻會怕了你，避之而不及……”霍去病道。
“話雖這般說，霍公子卻是有所不知。那一年春天，南方的蛇特別多，一天捕到晚，捕也捕不過來，可以說是，一日逮千蛇，蛇氣罩全身。有一回，與兩伴當一塊上山捕蛇，撥開草叢，見有十多條蛇，相互纏繞在一塊，我不管三七二十一，舉長鉗子猛夾，手到擒來，好不痛快。豈知，那蛇越夾越多，成千上萬，不計其數。從草堆，從地洞，從叢林四麵八方一下子全鑽了出來，亂纏亂咬，嚇死人也。兩名伴當趕來相助，卻被蛇群纏住，咬個遍體鱗傷，神嚎鬼哭。我奪路而逃，返回家裏，狂吃蛇藥，兩伴當卻被惡蛇活生生咬死了。嗚、嗚、嗚……”
捕蛇人情難自禁，又再嗚嗚痛哭了起來……
終於，又止了淚，舉起了酒碗……
“大病一場後，我元氣大傷，往後出外，出田，總會遇上那些陰魂不散的惡蛇……”
“難道說，蛇也會記恨，報仇不成？”十二少開口道。
“那一夜，蛇群湧進了家裏，咬死了我家婆娘，嚇壞了我女兒小倩……”
“啊……”
“從此，我帶上嚇瘋的女兒小倩走上了逃亡路！渡江北上，但求一棲息地。隻是，無論我與小倩逃到了那裏，那些惡蛇就追到了那裏……”
“那些惡蛇實在是太可惡了！”
“一個風雨交加的晚上，我喝醉了，蛇群湧進了屋子，咬死了睡夢中的小倩。嗚、嗚、嗚……”
這一次，捕蛇人哭了很久，很久……
捕蛇人哭紅了眼，哭啞了嗓子……
“聽說，蛇喜熱怕冷，隻有冰天雪地，才能阻攔那些瘋狂的惡蛇，”捕蛇人擦去腮邊淚水，繼續道，“我又渡過了黃河，千裏迢迢來到了這裏。但，那些可恨的惡蛇始終不肯放過我，又追到這裏來了！我想起了小倩，想起了與我同甘共苦的婆娘，想起了那兩個被蛇咬死的伴當，我心裏全是恨，除了恨，還是恨……”
空氣，仿佛一下子凝結住了……
“我老了，不想再逃避了。或許，此地正好葬了我……”
“我和大哥是來幫你的……”
“你二人是來幫我的？”
“那還用說，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如何幫？”
“你要怎麼幫，就怎麼幫！”
“我想死，請幫我死！”
“啊，這……”
“哈、哈、哈……”
笑聲中，有淚，有怒，更有------恨離開了捕蛇人的家，離開了草垛堆，漫無目的閑逛了一個多時辰，霍去病與十二少方才不緊不慢地往鎮甸上的客棧走去……
兩人返回了客棧，已是將近日上中天的時候……
“怎麼不見心哥那丫頭？那丫頭回來了嗎？”十二少跨進大門，四處張望道。
“心哥那丫頭早就回來了。隻是，隻是一個時辰前，天上突然撲下一隻老鷹，叼走了一隻蛇蠓。心哥氣不過，追著那隻老鷹往西北方向跑了去。”掌櫃迎上前來道。
“那老鷹在天上飛，心哥那丫頭怎能追得上老鷹？”霍去病道。
“心哥這孩子無比強，明知追不上，也是要追的！”
“山高路險，心哥一個小女子在外麵亂跑，怕不怕……”
“那孩子，從小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時常走夜路，就算是碰到豺狼猛獸，一點也不驚慌……”
“依我看，還是先得把心哥那丫頭給找回來。兄弟趕緊去傳喚軍兵，馬上出發！”
“是……”十二少轉身跑出了客棧。
“霍公子，不必大動幹戈……”
傍晚時分，大隊禦林軍兵返回了鎮甸，沒有帶回心哥那丫頭……
次日清早，霍去病與十二少返回了鎮甸，也沒有帶回心哥那丫頭……
日上中天，背著籮筐的心哥終於返回了客棧，掌櫃忙不迭端上好吃好喝的……
“那隻老鷹飛了去很遠很遠，我認準了方向一路趕去，在天黑的時候，聽到了那老鷹的叫聲，皎潔的月光幫我找到了那棵高樹。我用柴刀拚命砍那棵高樹，把我的手都給磨出了水泡……”心哥一邊吃，一邊說。
“心哥，你真厲害！”十二少讚道。
“這算啥？那高樹上傳來了雛鳥的叫聲，老鷹幾次撲下來，用爪抓，用嘴叼，都被我用柴刀把它給嚇跑了……”
“後來又怎樣了呢？”
“後來，天亮了，樹砍到了，累死我了！”心哥話說完，又喝了一大碗的水，“我撿起了兩隻吱吱亂叫的小雛鷹，把它們裝在籮筐裏，帶了回來……”
“你這樣做，未免也太過殘忍了……”
“哼，我殘忍？那老鷹弄死了我一隻大蛇蠓，難道就不殘忍了嗎？”心哥氣鼓鼓道，“那隻該死的老鷹舍不得那兩隻雛鳥，在半空跟著我，跟回客棧上空來了，我得小心提防著那隻壞東西！”
“心兒，你餓了，快點多吃些東西。”掌櫃道。
“爹，那隻老鷹太該死了，有什麼辦法弄死它，不讓它再來叼走我的蛇蠓？”
“那老鷹在天上，我在地上，我能拿它有什麼辦法？”
“哼，笨爹，一點用處都沒有！”
“唉，心兒，你可是我一手拉扯大的，怎麼就成了笨爹，一點用處都沒有了呢？”
“那老鷹若是不弄死它，它還會來叼走我的蛇蠓的！笨爹，笨爹，笨爹！”
吃飽喝足，心哥入屋上床，美美睡了一覺……
心哥一覺睡醒，方才走出房門，便聽見後院裏掌櫃在大呼小叫：老鷹又來叼蛇蠓了，老鷹又來叼蛇蠓了……
心哥飛一般衝入後院，但見老鷹叼起一隻拚死掙紮的蛇蠓，猛拍翅膀欲往上飛……
心哥彎腰檢起一塊小石頭，使勁朝那老鷹擲去，卻聽見弓弦聲響，“呀”的一聲叫，利箭射穿老鷹身體，鮮血亂濺，直挺挺跌下地，利爪卻依舊死死抓著那隻可憐的蛇蠓不放……
心哥猛衝上前去，掰開老鷹利爪，救出那隻奄奄一息的蛇蠓……
傍晚時分，天麻老鷹湯捧上酒桌，香噴噴，無比誘人。正當霍去病與十二少吃喝個痛快淋漓之際，心哥不聲不響走了過來……
“霍大哥的射術真是了得，謝謝你射死了那隻該死的老鷹……”
“答應我，把那兩隻小雛鷹喂好，養大，放歸天空……”
“嗯，好的……”
“還有什麼事嗎？”
“沒，沒有了……”心哥忽然臉上一紅，低頭走了去“這小姑娘，把心事全寫在了臉上。哈、哈、哈……”
“大哥，心哥那瘋丫頭能有啥心事？”十二少問道。